專欄   ♪   搖滾事


看演唱會該做、不該做的事


┃馬世芳┃



Live house 和戶外音樂節之類演出看得多了,總會歸納出一些方便的通則。

首先,要佔據場內「最好」的位置。這是一件足以煞費思量的任務:所謂「最好」,牽涉到音場效果、舞臺視線、人潮動線,而且不只每間場地各有各的樣子,即使在同一個場地的不同演出,所謂「最好」也會隨樂風、樂手、音控人員、現場觀眾的狀態,而各有取捨。

通常靠近舞臺前緣、樂手腳下的「搖滾區」,離樂手最近,看起來最過癮,但聲場大抵不會太好:你一旦擠到前面中間,就會離開左右兩邊揚聲器放送的主要範圍,聽到的聲音往往是糊掉的,還混雜著舞臺上監聽喇叭的聲音。不過,擠在「搖滾區」被樂手的汗水口水濺在臉上的近距離經驗,終歸是無可取代的,犧牲一點兒音場,未必不值得。假如年輕氣盛,不怕擠不怕踩不怕累,那麼不妨到「搖滾區」體驗體驗。我呢年紀大了,現在已經很少往前面鑽了。

若是期待聽到最好的音場,那麼音控臺附近會是不錯的選擇,這樣你聽到的音場就和音控人員聽到的差不多。再不然,抓場地中間的位置,參考挑電影院大廳座位的原理,也是八九不離十。但是對個頭小的觀眾來說,擠在中間往往會被高個子擋住視線,有得聽卻沒得看,不免掃興。這時候與其再往後退,不如往左右挪,挪到左聲道或右聲道的揚聲器前面,斜斜看向舞臺。這樣音場仍然不至於太差,視野也比較好 ── 另外 一個無敵招數是自備小摺凳,我親眼看過樂迷站在板凳上,居高臨下看完整場演出,可謂「小個子的逆襲」。

假如你和我一樣青春不再,勉力站兩個小時看演出,不免腰痠背疼腿腳無力,那麼進場首要之務,就是找到可以倚靠甚至坐臥的物件:一堵牆、 一方柵欄、一根柱子⋯⋯,背靠、身倚、手攀、斜坐,總之盡量分散腰腿承受的重量。若是音控臺週緣有牆柵可堪倚靠,那是最好,聆聽音場順便照顧到了,視野也不會差。

這幾年臺灣獨立音樂的現場,尤其中小型演出空間的音響狀況頗有進步,殊堪嘉許。但偶爾還是不遇到音控臺出鎚,音頻失衡、音量過大的慘劇。有時候高音尖刺、中頻糊爛、低頻破底,各樣樂器黏成一團。有時候音量大破表,細節都被音響吃掉了,聽罷散場好一會了,耳朵仍像塞了棉花,又像浸在水底。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聽覺神經受傷很難救回來,也就是說,聽力衰退是「不可逆」的。我見過不少靠耳朵吃飯的音樂圈同行,在演會現場戴著耳塞聽音樂,這是很有道的:在聲音轟然四竄的現場,耳塞可以擋掉超載的頻段,降低音量,反而能音樂聽得「更清楚」,順便保護那對吃飯傢伙。我的日本朋友加藤先生則不用泡棉耳塞,而是撕兩塊面紙揉成小團進耳朵。我有樣學樣,發現這招甚是受用:不僅耳塞鬆緊可以自己調整,還因為面紙團的不規則形狀,你甚至可以微調高頻、低頻的比重。

再說說演唱會上不該做的事 ── 不,我要說的不⋯⋯是抽菸甚至抽大麻燻人、亂扔空酒瓶、在不該亂喊的時候鼓譟點歌、大聲聊天舉凡稍微有點兒起碼教養的人,都知道不該做。我要說的是:為你自己好,看演唱會的時候,還是別老舉著手機和相機吧,很累的。

很久很久以前,看演唱會就是看演唱會,即使夾帶器材偷錄 bootleg,也都低調得很。哪像現在,場燈一暗,底下亮閃閃一片,都是智慧手機和相機的螢幕。許多人從頭到尾高高舉著手機、相機錄影,眼睛也始終盯緊那台機器而非舞臺 ── 試想你人在現場,看的「演唱會」卻只發生在手上那方三、四吋的小螢幕裡,豈不可惜。

更別說還有人在現場擔任「公民記者」,每隔三分鐘更新一次臉書動態,大半場演出只見他們低頭運指如飛,實況報導現在唱到那一首、臺上人換了什麼衣服、 評論一下場地燈光音響、順便提提觀眾席上看到哪位名人⋯⋯。這樣忙碌地「一心多用」,還能留多少餘裕讓自己被音樂感動?

手機在演唱會上帶來唯一的好事,是製造觀眾席「繁星萬點」效果的時候變得很簡便。多年前,這招只能靠打火機,火焰很難持久,不慎還會燙到人。現在只要關暗場燈,請大家把手機螢幕打開就行 ── 除了這件事,手機在演唱會現場,只能是令人分心的道具。▍






馬世芳 廣播人、作家。著有《耳朵借 我》等四本散文輯,編過幾冊書,拿過幾座廣播金鐘獎。有人稱他是「臺灣首席文青」, 他卻說文青早變成罵人的詞了,不如叫他打零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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