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島移動
累積日常生活與信念


一種旅行 面對冰山沖咖啡的難忘經驗


長達29公里的Hiking旅程,前半段在雲霧中橫越13座峽谷瀑布。
長達 29 公里的 Hiking 旅程,前半段在雲霧中橫越13座峽谷瀑布。


數不盡的細雪正迎面飛來,眼鏡幾乎失去作用,滿佈水痕與霧氣,望著雙腳皆已浸潤濕透的紅黑登山鞋,思緒異常平靜,低頭一步步規律地沿著冰原而上,順著前人所踩出的腳印緩慢前行。

翻過小丘,前方一片雪白的永凍土無限開展,延伸至消點最遠處已分辨不出是火山口蒸氣或是山區霧氣交互相接,視線的端點彼此扣連,如一張單純的畫布,黑色的火山熔岩如獸,或蹲踞錯落或相互簇擁,零星分佈於其上,這批 2010 年甫噴發的熔岩們正值年輕氣盛,表層鋒利、質地脆硬,就算是隔著手套觸摸,也能夠充分感受到那股自地心竄出的生猛,拉開防水外套口袋拉鍊,確保裡頭巧克力的份量,定神看著眼前雪地中唯一可供辨識的方向指標,一根根上緣塗上黃漆的瘦長原木,才意識到,在冰島行走這件事的本身,就充滿著新的感知。

冰島,開車這件事已昇華成為一種近乎接近宗教性的體驗,從雷克雅維克機場接下 Bluecar rental 的鑰匙後,眼前的地平線自左右無限延伸,馳騁在環繞島嶼的黃金一號公路上,平時熟悉不過的方向盤與油門似乎重新擁有新的靈魂,貪婪追趕著零死角的未知,視覺與體感皆有新的趣味,好比說,行前 PULP 特別準備的冰島公路專輯放到 Sigur Ros的 Untitled 3,眼前一列騎馬縱隊橫越,地平線也就有了新的姿態。

在那兒,183 公里的時速像是在大海緩慢前行的船隻,在無盡的大地上飄移,偶遇地形起伏,像要開上雲霄飛車的上升軌道一般,接下來的景色無法預期,擋風玻璃的景色接上藍天,說不出的快意,冰島是歐洲人口密度最小的國家,國土面積約為台灣的三倍大,全國人口總數卻僅有 32 萬人,接近新店,一離開首都與西南區城市外,在冰島最難看見的,就是人。

「何處有文明?」指標上的咖啡、床鋪、城鎮、紮營點的圖示在長達 1336 公里的一號環狀道路上成為重要的指引,照料著所有的過客:溜著長滑板的法國 MITTY 少年,嘟囊著只要將他塞進車子裡,他能夠接受任何的姿勢,鞍馬袋掛滿後輪座椅,臉上帶著風霜的雙人車隊,或是徒步行走,身上背包明顯帶來強大風阻的波蘭女孩,公路上的偶遇,大家帶著不同的心情自冰島上移動著。

出發前,許多朋友問我有沒有什麼一定要冰島做的事情,在瀑布前進行手沖咖啡會是其中一個,(另一個令人心醉的經驗是在 Jökulsárlón glacier lagoon 冰河湖畔前面對冰山沖咖啡)Skógarfoss 瀑布是此行兩大橫斷 Hiking 路線的出發點,大概也是此行最為夢幻的紮營地。

晨間睜開眼,在營帳內就可以聽到 Skógarfoss那氣勢萬均的水濤聲,營地接近瀑布所形成的水潭,拉開營帳,水氣透著天光順著瀑布包覆營地,臉上還能感受到些許濕潤,雖逢夏季,平地溫度也落在 5°C~10°C 之間徘徊,這時半帶惺忪地喝上一杯來自玻利維亞的咖啡是會讓人輕易落淚的,沉浸在咖啡濃郁的香氣與瀑布的霧氣裡,為一天的開始。

永晝的冰島天色終於逐漸轉灰,一個人在深夜緩步往瀑布腳下走去,旋開了裝著 Ardbeg 愛雷島威士忌的金屬小壺,靜靜的啜著,冷冽的空氣、溫熱的酒,我深刻的相信,來冰島的目的,在於到了這裡,如此清楚。

先是向上拔高 1000 公尺,在接下來不到兩公里的 hiking 前段行程中,已經在霧氣繚繞的峽谷地形中穿越了 13 座大小不一的瀑布,咬了一口蘋果,環顧四周劇烈變化的地貌,從冰原到火山,從能見度只有五公尺的風霜細雨到一望無際的巨型彩虹,身體更能專注於接下來的變化。

有了經歷過上回長達 24 公里,從拍攝普羅米休斯電影場景的 Dettifoss 瀑布到 Ásbyrgi 營地的「冰島教育」,親身品嚐過一路面臨斷糧、迷路與體力危機的插曲,才發現,自己的身體正是教育自己最好的教材,登山杖的使用方法、巧克力的補充時機、下坡時膝蓋的運用、繫上冰爪學習在冰河上行走、下攀垂直崖壁與碎石崩坡的前進步伐,充分透過飢腸轆轆的腸胃、打滑摔傷的雙腿、擔綱負重張力的胸、肩與腰部自然對應出一套人體與自身裝備物件的特殊情感,重新建構關係,然後在非日常的移動之間,累積日常的生活之道與信念。▍





文、攝 王耀邦



王耀邦 人稱格子先生,格式設計展策 InFormat design curating 總監。英國愛丁堡藝術學院空間藝術研究所畢,建築背景出身。身兼藝術家與策展人,喜歡鑽研料理、嗜喝咖啡、喜愛搖滾樂與立領外套,極度厭惡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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