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裝蘇聯時期體育館
開自己的電影院
一間電影院 舊體育館裡轉動的膠捲

愛沙尼亞第二大城塔爾圖舊城區北緣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植物園的溫室在夜空下透出有些詭異的迷幻燈光。小花園的米白色拱門對面,紅磚砌成的老房子大門緊閉,積了雪的門階上燭火隨風搖曳,彷彿某個祕密社群的暗號 ──「今夜,好戲上場」。
塔爾圖電影院(Elektriteater)裡沒有爆米花。有茶,有咖啡,有酒,還有各式各樣的點心,但沒有爆米花 ── 這是安德列斯(Andres)的堅持。30 多歲的安德列斯在愛沙尼亞首都塔林長大,來到塔爾圖念程式設計,然後就待了下來。五年前,他和朋友租下學校的閒置空間,開始經營「電影院」。如今,安德列斯大學還沒畢業,電影院倒是已經小有規模,成了塔爾圖別具特色的文化場所。

典雅的紅磚建築是蘇聯時期的體育館。售票口曾是衣帽間,一大一小的放映廳是運動場,二樓的小辦公室則是淋浴間 ── 在貼滿海報的牆上還能找到未拆去的水龍頭。體育館幾經擴建,原本對外的半圓形窗戶失去了採光的功能。安德列斯巧妙地利用這些多餘的窗戶區隔放映設備和觀眾席,打造簡易的控制室。這就是安德列斯的電影院:工作班底一共六人,每個星期營業三天,各放映兩部電影;大廳可以容納 150 位觀眾,票價五歐元。
「在這之前,塔爾圖有兩家電影院,但都只放商業大片,選擇太少。所以我們開自己的電影院,放自己想放的電影。」於是,安德列斯勤做功課,跑影展,一方面藉由放映和座談推廣愛沙尼亞電影,另一方面也積極代理國外作品,讓當地的觀眾有更多的選擇。
放自己想放的電影,以自己喜歡的方式。安德列斯和夥伴們把握每一個實驗的機會。他們在城市裡巡迴,將教堂的廢墟改造成露天電影院 ── 午夜場的放映結束之後,若大家玩得太晚,清晨的曙光就成了散場的燈光。 在音樂學院放映《大都會》是另一次有趣的嘗試 ── 全程由當地的樂團現場伴奏,沒有中場休息。
安德列斯還與餐廳合作,在觀眾席辦桌設宴,使看電影成為味覺遊戲。《芭比的盛宴》和法國料理是理所當然的搭配,除此之外,也有別出心裁的驚喜:《唐人街》裡的柳橙和《狐仙莉莎》的漢堡成了餐桌上的主角;向《絕地救援》裡的麥特・戴蒙致敬,難道還有比馬鈴薯大餐更好的選擇?

「想看剛出土的老電影嗎?」散場之後,安德列斯回到放映室裡,興奮地問我。午夜的試片於是開始,我們先看了一部實驗風格強烈的蘇聯動作喜劇。螢幕上,三個畫面有時構成全景,有時交錯,有時又在不同的視角間切換。接著是今晚的重頭戲 ── 一部近年才被發現、修復的黑白默片。經過專家考證,這是現存最早的愛沙尼亞電影。
在黑暗中,安德列斯笑著說起他最喜歡的小故事。「有一次,我們放愛沙尼亞動畫,票賣得很差,唯一的觀眾是個從波蘭來的大學生。影片是愛沙尼亞文發音,俄文字幕,他完全看不懂。所以,我們端來飲料和點心,在他身邊坐下,陪他看完整部電影,為他翻譯每一句台詞⋯⋯」想像那有些無奈,卻又無比溫馨的畫面,我們都笑了。▍
文、攝 江杰翰
江杰翰 臺北人。讀書、寫字、翻譯,也練習保暖和在雪地上走路 ── 前三項經驗尚稱匱乏,後兩項小有心得,略懂略懂。譯作有《留下我悲傷的故事:蓮娜.穆希娜圍城日記》和《精通蘇聯料理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