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er story 068 After Love

失戀像便當
沒吃過別說你吃過正餐

┃ 萬芳 ┃

%E4%B8%BB%E5%9C%96 PHI 2980 — 萬芳說，有時分手是老天給的禮物，會讓人變得更柔軟。捨斷不對的，才有機會去碰到對的人。

萬芳　歌手、演員、DJ，活躍於音樂、戲劇舞臺和廣播的創作藝人，曾獲金鐘獎。唱過許多膾炙人口的情歌，歌迷常在聽她的演唱會時，回顧人生的成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被譽為最適合一個人聽的演唱會。

許多朋友都喜歡跟我聊心事，也包括失戀的挫折。但我不是樹洞，只是默默地把別人的祕密埋進年輪裡，我會直接說出觀點，朋友也不介意被小小的教訓，我想是因為我是一位個性、想法都不是「那麼女生」的女生。

我覺得失戀就像吃便當，平常且家常。失戀時不會特別一定要做些什麼，都是視當下心情的需要。記得好多年前曾經跑去淋雨，下著大雨衝出門，那是年輕時做過超級無聊，卻很過癮的事。但有一次，我試著把所有的心情隨時隨地寫下來，過了一、兩個星期回頭去看，發現原來自己有時候很傷心；有時候很生氣；有時候又謝謝他，心情無時無刻都在改變。

透過書寫，我看見這段時間心情的起起落落。我可以恨這段愛，也可以選擇愛這段愛，但自己都變來變去，怎能要求愛情永遠不變。最後我問自己，若是對方回來我還要嗎？

PHI 2925 — 萬芳覺得愛情就是人生，可以從愛情中看見與伴侶的關係，進而更瞭解自己。

我發現所有的愛情會走到分手這一步，都是有跡可尋的。當內心答案是：「我不要了。」很容易就過了傷心的階段。失戀最讓人沒辦法接受的是突然的斷裂，消失，「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沒了？」但既然已成定局，情緒過後，就是誠實面對自己的時刻。

村上春樹的一篇短篇小說《雷德厚森》，描述一位女士自己去德國旅行，先生請她代為訂做一種叫「雷德厚森」的皮短褲。但老店師傅堅持必須幫客人量身才能訂做，幾經波折，太太終於找到一個與先生身形很像的人。就在量身的30 分鐘裡，太太注視著跟先生極度相似的男人，突然決定離開，再也沒有回到日本。

這個故事，說出了人常常在愛情裡看不見真實的關係，直到意外事件和視角出現，而突然醒悟。其實失戀正是其一，我知道有人會完全沉浸在悲傷中，但有時候也不必然一定要演得那麼傷心。在愛情的過程中，一定也有討厭彼此的地方吧，為何要浪費這解脫的機會。「勾勾纏」在錯誤的循環中，其實沒有意義，這是我每次唱〈割愛〉，最想跟大家講的。當然如果有機會再復合，更要重新尊重對方、尊重自己，珍惜把握這短暫分手的機會。

基本上我所唱的情歌，都不是針對我所寫，我不是自己歌中的主角。但演唱時，一定會借用自己或身邊朋友的經驗。我常想，當一首歌在錄音室裡錄完音，發行之後，就飛到所有人的生命裡，跟不同人發生了很多獨立的連結與故事，到後來，歌裡的情境跟我可能已經沒有太大的關係。但多年後在演唱會中，所有跟這首歌有關的回憶，都會再度被召喚出來。

最奇妙的是，每當我在演唱會唱這些歌時，總會在空氣裡看到所有人的故事和心情，有時情感飽滿到幾乎將我穿透。臺上臺下共振最強的一次，是 2007 年的「萬芳的房間劇場」。那次我選擇了比較小的 Live House 巡迴，選的歌也多半不是主打歌，每當我說出歌名時，總有人倒抽一口氣，好像碰觸到他們最私密，不與人分享的心事。常常前奏一響，我還沒開口，就有人哭了。我想那是因為歌曲和生命連結的觸動，身體產生的自然反應，也不見得只是傷心。但我還是要說，若是真的傷心，就讓傷心完整呈現吧。

我總相信失戀或生命中的挫敗，會讓心變得柔軟，看似糟糕的經歷，反而能擠壓我們成為一個新的人。就像丟掉那些過去的紀念物，騰出空間，失戀其實增加了我們的生命經驗。人生就是這樣，總是談戀愛好開心，失戀好傷心⋯⋯ 循環往復，所以正在失戀時，請記得下一次談戀愛就會好開心。愛情就像人生，從開始的曖昧，到在一起，相互磨合，失戀也是其中之一，發生過所有的事情才叫人生，愛情也才算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