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er story 103 We Love, No Matter What
沒有人像母親那樣愛我了
但沒那麼好的我依然被愛著
文 Peas Lin 攝 林科呈 場地提供 幻猻家珈琲
┃ 王聰威 ┃

王聰威 《聯合文學》雜誌總編輯、小說家,去年推出詩集《微小記號》,多個寫情詩的中年詩人身分,今年出版新書《編輯樣II》,對於雜誌的愛顯露無遺,被問到作為編輯是否曾經迷惘,斬釘截鐵地回答:「沒有。」家有一貓,原先是太太吵著養的,會過敏的他曾想拒絕,但被小貓毫無防備地趴在腳上的樣子收服,如今透過貓感受著另一種接近愛的形式。
如果說到愛,現在最直接都會想到我與母親的關係,兩年前她離開了,對我造成很大的衝擊,明明年紀也不小了,但作為一個大人,依然無法應對和處理這件事,我身上留下很大的剝奪感與不可回復的印記。我從18歲到臺北念書、工作,在往後的歲月裡很少回家,甚至很少打電話,到母親過世之後,我才感受到母愛是怎樣,說起來是很通俗的,但不管你是怎樣的人,也不管你幾歲了,她始終都將你視為很稚氣的、需要被保護的孩子。

我曾寫過,有期《聯合文學》雜誌要以蔡明亮的《臉》做封面故事,電影公司提早將檔案給我們,獨自坐在筆電前看著這部電影,卻無法看完就淚流到無法自己,當一個又一個的人臉從眼前閃現、消逝,我意識到的是,再也不會有人用母親的眼光看我,過往的情人不會、未來也無人會這樣凝視著我,那種憂心忡忡,總是相信我又期待我更好的神情,從此不會再見到了。
我在情人面前總是比較強勢,裝出一個厲害的樣子,情人們不會像母親那樣看待我這個臭屁的傢伙。我一直不是受歡迎的,所以能找到女友就覺得莫名感恩,我不曾奢望愛應該是什麼形式,或者什麼是理想的愛。我總是覺得「憑什麼有人愛我」,在比較沮喪和低落時,經常會有這樣的念頭,我長得不好看、身材也不高挑,還是念文組的,對人沒有特別好,也沒打算為誰付出所有,但偏偏磕磕碰碰中總會有個人愛我,然後再有一個,幸運地有些經歷,僅僅是這樣,就謝天謝地。

如此看不起自己的我,在愛裡始終如一的,就是永遠喜歡美麗的異性,說來有點可悲,但我身為一個中年大叔,在幻想裡依然渴望跟漂亮的女生交往,不過在關係裡會累積對愛的認識,最終會觸動你,讓你放棄所有條件的,總是其他的、意料之外的東西,會敲響你的心。還沒愛過或者不在愛裡時,設下很多的條件,其實是愚蠢的,說起來太太最初吸引我的,當然是她長得很漂亮,不過有些無法言喻的,是她很特別,這樣的獨特,是專屬於戀人之間的,是只有我會發現,讓我認為「這個女生跟別人都不一樣」的,我相信每個女生都有自己的特質,可是就是只有那麼一個人,她所擁有的,會深深地刺進你心裡面,沒有人曾抵達的角落。

我是個習慣穩定的人,不管是工作還是感情,只要喜歡的事物,我就會一直做下去,但我想人在每個年紀裡,當下的愛情無論停在什麼狀態,都是不同的歷練。大一時我暗戀一個女生,有天發現她喜歡著別人,我在宿舍裡足不出戶三天,埋頭寫了一篇小說,這是只有年輕時會做的事,把受到的衝擊化成一個浪漫的作品,拿去投稿、刊登出來,在那個時候一切都理所當然,對愛及愛產生的副作用,充滿了戲劇化的反應,去年出版了《微小記號》,整理以前至今寫過的詩,有些如此濃密、壯烈,卻已經想不起是寫給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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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ver story 103 We Love, No Matter What
Part 2 關於愛,我想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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