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er story 116 Girls in Our Town
既是美國女孩也是臺北女孩
身分的游移讓我更加柔軟
┃阮鳳儀┃
文 HaoHao Lin 攝 Deer Tang 場地提供 双聖民生店

阮鳳儀 臺北人,小學隨母親與妹妹移居美國,國中時搬回臺灣,臺大中文系畢業後赴美攻讀電影創作,2021 年以首部劇情長片《美國女孩》獲得金馬獎最 佳新導演。覺得隨心所欲不逾矩是生活的理想狀態。
我一直很難被理解或定義是哪裡人。
在美國讀電影研究所時,同學會困惑我究竟是國際學生還是本地人?儘管我能操練著流利的英語,幾乎沒有障礙地和人溝通,但對於美式社交文化上的認知斷層,還是讓我在電影系這麼仰賴團隊工作的環境裡,覺得蠻困難的。
但回想當初在美國念小學的那段時光,美式教育允許你盡情地玩、允許小孩盡情地「只當小孩」就好。我覺得這點蠻重要的,因為長大之後,現實會逼迫你開始學會面對很多壓力與挫折,相比當小孩的日子,做一個大人該是多漫長的事情。所以現在回頭看,我覺得不需要迫使自己早熟或是急於長大。從小到大和其他孩子相比,我在文學或音樂的喜好或許是超齡的,但我自己深知在情緒與關係的掌握上我跟他人無異,直到現在我都不覺得自己已經是個女人了,但這也取決於你怎麼去看待成熟這件事情。
我覺得我們這一代逐漸地從自己爸媽上一代的美國夢中釋放出來,從前說「來來來來臺大,去去去去美國」,美國曾經作為一個理想的符號,存在於上個世代大多數的臺灣人心中,哪怕你只是在美國的超市打工,都會相同地被收編進這個代表成功的符號裡。但隨著資訊與網路的流通解放了地域性,美國的現實就能在遙遠的臺灣被看見。同時也隨著臺灣在這十幾年間的成熟和開放,變得沒有一定要去美國才能得到這個符號了。
很多人會把成功或夢想的破滅當作是人生的失敗。但我覺得停止嘗試才是失敗,當把一個東西變得太符號化,像是我得到那個東西就是成功,我沒有得到就是失敗的時候,把太多個人的意義放在自己不能控制的事情上,你就終將會失落,也會失敗。
當初在寫電影裡媽媽這個角色時,就已經把很多的我自己設想進去了,寫劇本時我正好處在 29 跨到 30 歲的階段,我也會開始思考自己要不要生小孩,開始面臨家庭的難題。我覺得我不一定能夠做得比我媽媽當初更好,我可以承認她獨自帶小孩去美國的勇氣,也可以感受她罹癌生病時的巨大無助,但我同時也會覺得說,每個人的情緒終歸要自己來處理,我們終歸不是他人生命的連體,而是一個個獨立去愛恨的個體。

人生的前三分之一在美國與臺北二地移動,身分的游離與模糊反而使我身段更柔軟,我可以是美國女孩,也可以是臺北女生,而青春的叛逆以及夢碎之後的失落都已過去,曾經最難熬的時光也都隨著這部電影,封存在那 2003 年的臺北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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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ver story 116 Girls in Our Town
Part 1 因為這個城市 我們形塑出新的性格
Part 2 每一個她 都是一種自己的分類
► 理科太太|當媽媽讓我真正成為一個人 現在我知道勇氣是什麼了
► 阮鳳儀|既是美國女孩也是臺北女孩 身分的游移讓我更加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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