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旁的編輯事 103   ✎＿

有一晚 差點被抓去警察局

本月值星　Gill Li

「欸，妳們知道昨天發生什麼事嗎？」T 君看著手機裡的照片問。
「頭好痛啊！誰記得，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三個女人大喊。

照片裡有人睡在狗窩，有人站在桌上跳舞，更多是糊到無法辨識的不明畫面。前一晚我們在西班牙拜訪了朋友，他招待我們去當地酒館吃飯，結束後提議到他家繼續。西班牙郊區的房子大都有前後院，屋內百坪大，只有他跟女友住。音響放著西班牙樂團 El Canto del Loco 的歌，音樂在屋裡轟轟作響，我們在院子用西文學主唱腔調搭著肩對星星唱歌。這時門鈴響了，是警察。

周旋了一段時間，朋友回來忿忿地說：「一定是隔壁的德國人，德國人晚上十點就要睡覺，我討厭德國人。」後面的記憶我完全不記得了，從不喝酒的 T 君口中描述，當晚所有人都好醉好醉，當地朋友甚至要去隔壁找德國人理論，最後是T 君半推半騙把我們拖出朋友家，拽回住處。

那是我人生中離被警察抓走最近的一次，是幾年前的旅行了，我與A子、C 子、 T 君都在設計雜誌上班，老闆心思放在海外，對文化出版的理想已不存在，打算收掉雜誌社， A 子還剛被交往多年的男友狠狠劈腿，整個部門的身心靈都在崩潰臨界點，有人提議把雜誌出完後拋下一切集體逃離。我們都喜愛達利，也嚮往高第的建築，首選了巴塞隆納。旅行如計畫般知性，米拉之家、巴特婁之家、達利戲劇博物館、畢卡索美術館，大部分時間都沉浸在藝術的療癒之中，那晚的偏離像是做夢。

回到臺灣後，我們前後丟了辭呈，生活各奔東西，維持著三個月一次的聚會，有次聊起那個聽著搖滾樂，庭院混雜菸酒氣味，記憶處在虛實之間的魔幻時刻， A 子說：「好像有了發洩的出口，反正那裡沒人在乎我們在幹嘛。」「有，隔壁的德國人非常在乎。」大家哈哈大笑。不過我想是酒精，讓我們有了短暫棄世的勇氣，那些足以讓人墜落谷底的批判與困窘都離得遠遠的，酒精成為媒介，讓心靈飄翔在想望的地方。最重要的，知道生命裡有這麼一群人，能慷慨包容自己的失態，理解你最遜最糟的狀態，是很令人安心的。

就像鄭宜農〈那些酒精成癮的日子〉所唱：

沒有人能不被傷害 / 當然也常常表現得像個混蛋
此刻我們覺得很幹 / 那很正常 / 我們就幹
今夜我陪你醉 / 你可以掉眼淚
哭累了就去睡 / 我會幫你蓋棉被

酒友於我就是如此荒謬又重要的存在，我知道生活不會一直都是好的，但不好的時候，他們會在。●

Gill Li　小日子編輯。酒量還不算差，仗著這個優勢時常喝太多。威士忌洗泥煤，葡萄酒偏愛白，清酒最愛喝溫的。大臺北的酒吧巡迴了一輪，還是最愛在朋友的破店瞎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