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曼娟|終日我灌溉著薔薇
那一天,正在寫作業,突然聽見兩句歌詞「終日我灌溉著薔薇 卻讓幽蘭枯萎」,我的頭抬起來,認真聆聽,心靈被奇異地觸動了一下。
那一天,正在寫作業,突然聽見兩句歌詞「終日我灌溉著薔薇 卻讓幽蘭枯萎」,我的頭抬起來,認真聆聽,心靈被奇異地觸動了一下。
那天,去北海岸龜吼漁港住了一晚。樸實又安靜的小鎮,夜晚歸港的漁船齊齊窩在港中,在遠洋上為了吸引趨光魚群而亮起的滿滿燈泡,此刻都靜靜垂掛在船隻上,透明魔幻好似通往異世界的神祕飛船。
我常想像失眠的人其實是在深深的夜裡,展開枕頭上的一個人的遊蕩,遊蕩的目的地是黑甜的夢鄉,只可惜迎來的往往是清晨的曙光。
從玉里火車站搭40分鐘的車上山,沒有7-11、沒有早餐店、沒有路燈,只有放眼望不盡的金針花。我與夥伴下榻黎明農園,每天七點半為早餐擺盤、善後洗碗,中午前把退房客人留下的痕跡及餘溫拍打、清理,然後重複著午餐、晚餐。用如此的勞動,換來11天生活在縱谷山脈上的日子,附加整片帶不走、也忘不掉的金針花海。
住在這條巷子的人屬於忙碌的生物,早早就離開居所流入繁忙的洪流,除了偶爾經過的機車,極少有人活動的軌跡,因此當我發現對巷鄰居趴在窗邊的白貓時,竟有種遇到同類的感受。不同於我的在意,白貓不是發著呆就是沉睡,對我這個逐漸貓化的生命體興致缺缺,此後吸引對巷貓咪的注意,成為我慵懶日常最困難的挑戰。
從宜蘭到蘇澳的區間車上,多數乘客到羅東就下了火車,空空的車上只剩我與好友,和一對看似國小年紀的兄妹。哥哥是位過動症患者,搭火車明顯讓他感到興奮,不斷大聲模仿火車廣播的聲音,每當哥哥控制不了自己的興奮時,妹妹就會輕拍哥哥,像母親對小孩一樣語調溫柔地說道:「哥要安靜喔,不然會吵到別人的。」於是哥哥一直說著對不起,一路上就這樣循環著到了蘇澳。
這家小吃店不僅是美味,還很仗義。然而心裡還是有些悵然,某天發現小吃店已經易主,再也沒有烙餅、綠豆稀飯和辣子雞丁,我和父母那段漫長的烙餅滋味,就這樣截斷了。
送陳阿姨搭電梯離開那一天,我其實很捨不得。望著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心中很清楚,我的人生自此將切割斷裂了,與以前再不相同。
記憶中最華麗的吃冰經驗,是家裡第一次買冰箱時。在一切物資都很缺乏的童年,那是少數的魔幻時光──我們吃著自己家裡生產的冰棒。
睡前我到陽臺上去站了一會兒,為的是悄然綻放的那朵曇花。一陣風來,涼陰陰的,我抱住手臂,幾乎忘記這已經是即將夏至的六月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