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 ❢ 好好生活
理想的假日
┃ 陳雪 ┃
放假的日子，我們總是睡得飽飽的，醒來還要在床鋪上賴著，說說話，超過中午十二點才真正起床，前一天晚上多半是一起看了電影，還在床上聊天，各自看書或看劇，拖到不能再晚了，才各自睡去。所謂放假的奧義，就是前一天盡可能晚睡，第二天睡到自然醒，那才有放假的感覺。
不過即使是假日，我也要寫作，只是寫作時間可以縮短一點。阿早問我，早上吃什麼好呢？我說，吐司？
他好像也沒聽見，就兀自在廚房忙碌了起來，那個時間，我通常先打開電腦收信，確認信件後，就把小說檔案打開來。阿早烤吐司，煮雞蛋，弄沙拉，有時會加一張烤薄餅，薄餅裡放著起司跟火腿，因為我寫作前得吃很飽，加上我們又睡得晚，應該吃得豐盛些。
不一會兒，餐桌上就有烤吐司，烤薄餅，水煮蛋，淋上高級橄欖油與紅酒醋的沙拉，水果。阿早喝咖啡，我喝豆漿或綠茶，貓咪聞到烤吐司的氣味就會跳上桌來，然後再跳到阿早的座位旁喵喵叫，貓很喜歡烤得焦焦的吐司，但並不是每一種吐司她都會想吃，不過即使她想吃，也只能給她一小口。
我們在餐桌上邊吃邊聊，最後把水果吃完時，大概已經下午兩點多了，阿早說，再喝一杯咖啡吧，我便去幫忙磨豆子，小心翼翼把磨好的咖啡粉倒進濾紙裡，即使只是這麼小的事，我也做得心驚膽戰的，有時我也會幫忙過濾咖啡，那就得更小心了。她喝第二杯咖啡，我就繼續喝茶，味道很淡的抹茶綠，還有淡淡的玄米，是最近發現我喝了不會睡不著的少數飲品。我把茶泡好，就走到電腦前，開始寫小說。
寫作時我總要聽音樂，從巴哈開始，然後舒伯特，有時還會再聽一點蕭邦，都是鋼琴曲，喜歡的演奏版本反覆聽。阿早在家，我就戴著耳機寫作，書桌位於客廳一角，阿早可能在餐桌上看書或做其他事，我就是在書桌上寫小說，一天兩千字，寫完才休息。
中間有時她會跟我說幾句話，或者有郵件來了，或是有其他需要討論的事，包括晚餐啊，或者工作上的事，不過我還是盡可能講完就寫作，耳機裡的音樂已經又換了一張，我很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在聽，但是身體似乎會記憶著那些音樂，因為換了其他音樂就不太行，好像某種節奏會亂掉似地。我敲打著鍵盤，偶而會聽到阿早跟貓說話，你最可愛了，我最愛你了。貓咪，喵，喵，有時又發出像是咩的聲音，貓老了，算算年紀都快十九歲了，所以她不管發出什麼聲音，我們都覺得很正常，有時，她突然一聲歐，我就知道她要嘔吐了，拿掉耳機，立刻去找她，她嘔了幾聲，吐出一點點褐色的東西。
我聽見阿早走去陽臺，我想她一定在整理植物，修剪枯枝，澆水，換盆，掃地，等她離開時，往往陽臺又煥然一新了。窗外景色變換，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五點鐘了，我今天的配額也寫好了。拿掉耳機，回到現實世界裡來。
「晚餐吃什麼好呢？」阿早說。
「冰箱有什麼？」我問。
她想了想，說，我們去買菜。
提著菜籃子，我們走路去附近的超市採買。買了肉，雞蛋，豆腐，菇菇，青菜，買一點我們喜歡吃的零食，買些日用品，袋子就滿滿的了。回到家，我們各自再做點自己的事，快七點時，我就去洗米煮飯，阿早開始在廚房切切洗洗，打開排油煙機，開爐火，我其實都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我去吸塵。」我說，她煮晚餐時，我就用吸塵器吸地板，然後再用拖把拖地，然後把衣服分類好放進洗衣機裡開始洗。她晚餐剛煮好，我的家務也完成了。吃完晚餐，貓咪就在沙發那邊喊著阿早，阿早跟貓就定位，我也到一旁坐著，泡好兩杯熱茶，打開影音平臺，看一部電影。電影演完，夜已深了，我們有各自準備入睡的儀式，我會先進臥室看書，阿早還在客廳待著，貓咪總是要賴她很久很久才心滿意足。
理想的假日是平淡而平靜的，我依然持續寫作，阿早則喜歡在假日把屋子整頓一下，有寫小說的日子對我來說都是好日子，而阿早有煮飯的日子就是好上加好，小說，音樂，植物，貓，以及簡單而豐盛的食物，加上充足的相處，我們想要的都在這屋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