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傑】葡萄牙人的好奇

 

從里斯本的港口鳥瞰。
從里斯本的港口鳥瞰。

記得聽說要去葡萄牙的時候,我好像沒有太多的感覺,當時軋在將與新主持人出外景與剪接播出的多重壓力之下,腦海只想著能不能放我睡個十天,然後回來之後,就會有自動機器貓拿出「直接節目播出機」來解決這一切。但是後來飛機在葡萄牙里斯本降落之後,又覺得自己好像在地球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台灣。葡萄牙總給我一種與台灣似曾相識的感覺。

讀書的時候通常都不求甚解,我一直以為葡萄牙也曾經把台灣劃作領土,在飛機上,讀資料才知道其實那是荷蘭,但是不太精確地說,台灣的「福爾摩沙」名字還是葡萄牙水手命名的。

在里斯本港口有一個海權紀念碑,上頭用人物雕塑與船飾標記了葡萄牙風光的歷史。港口地面上用金屬邊描繪著世界地圖,並且精確記錄了台灣的大小與首都。那天剛在港口拍一個主持人的串場,對向看過去就是大西洋。杵著機器等著主持人把串場想好,空檔之間就一直想著中國的一句古話「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剛好有個年輕人把鞋子脫了,在海邊堤岸上光著腳曬太陽,我鏡頭一推就拍下了兩隻襯著藍天的毛腳。

其實我正想著資料上面說,十六世紀當海上霸權成為世界爭奪戰的故事主軸,葡萄牙的海上商船只是經過了台灣,但是卻給了台灣一個永遠不會忘記的名字。西班牙海上艦隊、大英日不落帝國、荷蘭東印度公司⋯⋯都給了往後幾百年深遠的影響。

最近正盤踞在新聞上的服貿協議,其實不也正是當年各國的船艦隊的複雜文字版。當時台灣原住民以為這只是一件簡單的甘蔗稻米交易,就可以換來一家溫飽,在荷蘭人眼裡,可不是那麼回事。就跟玩世界帝國遊戲一樣,即使你把頭埋在沙子裡面,其他人也不會忘記還有你存在。

一邊開車的導遊一邊跟我們介紹,其實葡萄牙是個窮國家,根本就是歐盟的一個負擔,連現在開的公路都是跟其他國家借錢蓋的,而且還耍賴不想還錢。話說著說著,就順道罵起其他車輛的開車技術。導遊還說了,在這邊,大家都一樣,平時講話都還很溫和,但是一旦握著方向盤,所有人都改了性格,在高速公路開太慢可是會被公開的按喇叭,並且是大家一起用喇叭聲催趕你。

因為要拍攝聞名的葡萄牙燉菜,我們扛著機器走進小漁村的市集,小鄉下的婦人撐著花傘穿著翻花裙,看到我們這些亞洲面孔也不是很在意,自顧自地聊天問價,拿著菜籃的身影跟歐巴桑無視一切的專業態度,都讓我覺得好像回到某個台灣的菜市場。

拍攝過程中有個放空的機會,我閃進了里斯本的小教堂,教堂比我預期的大很多,從外面透進彩色雕花玻璃的自然光線稍稍打亮了裡面的樣子,一長排的木頭椅子上散坐著一些靜靜祈禱的人,兩邊各有個木頭架子上面點了很多的蠟燭。找了個不打擾人的位置,想說靜靜地坐一會,但是腦海中直想著我應該要投紙幣還是錢幣,錢幣會不會不合規矩,等會忽然有人出來跟我收過路靜坐費怎麼辦,剛剛的燉菜食譜好像收在哪邊,主持人可以再笨一點沒關係,我好像剛剛沒有拍到⋯⋯各種奇形怪狀的問題,都開始像冒泡泡一樣地冒出來。

想著想著,牆面上忽然浮出個人,穿著神父的衣服,那衣服上有紫色的紋飾,開始走向我。他應該已經在那邊坐很久,只是因為背景色我一開始沒有發現。他直接走向我,很友善地問我說:「你今天好嗎?」接著問我從哪邊來,我回答說台灣,神父馬上說:「噢,我知道。那是一個小島對嗎?」

我說:「是啊,不太大」。神父又馬上接著說:「我一直有一個問題,很想知道答案,你可以回答我嗎?」神父問:「我知道台灣與中國是兩個不同的國家,也有不同的總統或是總理,但是我一直很想知道,為什麼中國一直想要把台灣當成是他的?」。

我當下皺眉頭,英文再好可能都無法回答神父這個單刀直入的問題。也不知道為什麼神父認為我可以回答。但是我認真地覺得,是不是葡萄牙國民真的對大海的那一邊,都有著與生俱來的好奇與本領。

離開葡萄牙的時候,他們的新聞正火熱的吵著歐盟金融借款與葡萄牙本國經濟可能崩盤的消息,五百年前的水手祖先如果也能瞧見現在,可能也會感嘆,世界的爭奪遊戲從來不會停下,只是換個時代,有著不同的變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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