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威融】大叔喝威士忌喜歡聽滄桑沙啞的音樂

 

中年大叔的生活偏見 昔日叛逆文青.走過後青春期.如今是個大叔

撰文=黃威融
30歲之前就是個文青,進入後青春期之後改變並不多,如今40好幾確認大叔無誤。曾是廣告人、寫作者和總編輯,近幾年和一群年紀相近的大叔好友們到處吃喝玩樂,一起哈拉扯出一大堆大叔生活偏見。
人像插畫=張嘉行

 

pen雜誌

大叔有點講究,去熱炒店喝臺啤,出國旅行吃飯喝好多紅白酒,那什麼時候喝威士忌呢?關於威士忌的選擇,真的是個學問。大叔們從20歲一路喝到現在40好幾,現在還會喝的只有兩路:首選是艾雷島單一麥芽,日本的余市、白州、山崎……真的非常好。

關於威士忌的介紹,編輯成癮的我最喜歡用外國雜誌的精彩版面來拆解新奇知識敘說故事,20101015日出刊的日本《Pen》雜誌是講解威士忌的最佳教材:重點是人們在生活上享受喝威士忌這件事,而不是比酒的高貴血統和品牌珍稀。

我個人覺得艾雷島威士忌的好在於愛恨分明,它的土壤它的水質它的海風就是這麼的刁鑽,它聞起來很嗆,它一開始喝不好入口,它挑戰習慣調和威士忌的嘴巴。可是人生苦短啊,我覺得要喝就喝有個性的混帳吧!至於愛上日本款威士忌單一麥芽款,是年過40歲以後的事。日本大眾口味的調和威士忌太討喜,年輕時應酬隨便就乾掉至少一瓶,但是無感。近年開始喝貴一點單瓶千元臺幣的款式,要命的好喝:白州搭臺式海鮮,山崎搭甜點或重口味臺菜,余市配什麼都好,但是酒廠停產現在很難買到。

以下這些歌,都是我和酒友們現場實測後的菁華歌單,套一句八〇年代很紅的羅大佑專輯裡的一句話,「這裡沒有不痛不癢的歌」。

我們的補充則是,以下通通都是讓人繼續再喝的歌啊……。

 

威士忌到底有多好喝,從蘇格蘭的艾雷島開始吧,該搭配什麼音樂啊,讓我們從外國搖滾樂放起⋯⋯

《Every Picture Tells a Story》 by Rod Stewart

無人能比的沙啞嗓音
《Every Picture Tells a Story》 by Rod Stewart

喝艾雷島單一麥芽威士忌,要能在酒質醇厚和氣味嗆辣上對應的歌聲,誰能比具備蘇格蘭血統、1945年在倫敦出生的洛史都華(Rod Stewart)更適合呢?他在1971年推出第一張個人專輯《Every Picture Tells a Story》,火雞頭髮型和緊身閃亮衣著吸引了一堆少女。他的嗓音厚重,節奏感強勁,配威士忌很適合。

 

〈Tom Traubert's Blues (Waltzing Matilda) 〉 by Rod Stewart

超級深情的鋼琴彈奏和男人的吟唱
〈Tom Traubert’s Blues (Waltzing Matilda) 〉 by Rod Stewart

1990年初期MTV和搖滾歌手合作Unplugged LiveRod Stewart這場堪稱經典。他把自己過去20多年的一堆名曲唱到讓人如癡如醉的境界,包括〈Tonight’s the Night〉、〈The First Cut Is the Deepest……等等。他還翻唱了Tow Waits的〈Tom Traubert’s Blues〉,這麼說吧,這是唐澤壽明主演的日劇《不毛地帶》的主題曲。

 

〈Tom Traubert's Blues (Waltzing Matilda) 〉 by Tom Waits

男人的劇配男人的歌喝男人的酒
〈Tom Traubert’s Blues (Waltzing Matilda) 〉 by Tom Waits

1973年發行第一張專輯《Closing Time》的Tom Waits是我文青時期的超級偶像,1990年前後正在念大學的我透過盜版錄音帶認識了他,他的嗓音從年輕時聽來就像老頭般歷經歲月折磨,專輯有的前衛難懂,有的抒情動人,完全收服青春爆裂時期的我。多年後在日劇《不毛地帶》的片尾聽到這首歌,每看必定淚流,每聽一定心酸。

 

《外苑西通》 by 南方之星( Southern All Stars)

常常抒情通俗,偶爾內容複雜
《外苑西通》 by 南方之星( Southern All Stars)

桑田佳佑這位日本男歌手同時也是「南方之星」樂團的主唱,從1978年成團至今將近40年。每逢30週年或35週年都會在日本舉辦大型演唱會,場面驚人。桑田佳佑的情歌是許多日劇的主題曲,為了搭配大叔愛喝的威士忌複雜取向,我挑的是2005年的「外苑西通(Killer Street)」雙CD專輯,這張專輯許多靈感來自披頭四的《Abbey Road》,從封面就能看出來。旋律走向適合喝酒聆聽。

崎嶇的青春,不堪的情感和人生磨難

〈Jersey Girl〉by Bruce Springsteen

大叔愛聽的歌,通常有點複雜和曲折。我們走過崎嶇的青春,有過 太多不堪的情感和人生磨難。 Bruce Springsteen這套 1975-1985 Live是經典中的經典,1987年盛夏我在臺北公館的宇宙城唱片行買 了一套三捲的錄音帶,從此終生愛上。這首歌原唱者是上面介紹過 的Tom Waits,這歌是1997年我寫《Shopping Young》這本散文集 時最愛的歌。更多考究去二手書店買原著來看。

他只要輕輕說話就迷死現場所有人

《Live in London》by Leonard Cohen

你一定得認識這個老傢伙,尤其當你喝了一大堆威士忌之後。這 位1934年在加拿大魁北克出生的創作歌手、詩人和藝術家。他從 1960年代末期就活躍於搖滾圈,發表許多知名作品,在2005年他 70歲以後,他的經紀人盜用他帳戶的存款,2008年起他展開久違 15年的巡迴演出。我們可能得這麼感謝命運的捉弄,因為他晚年 缺錢,讓我們看到聽到這麼精彩的演出。喝到有點醉聽他的歌, 很讚。

她的才華在歷史星空閃耀著
《Big Yellow Taxi》by Joni Mitchell

和好友邊喝威士忌邊聽歌,過癮極了。連續六首男生的歌之後,我 覺得接著要聽女生唱。但是這絕對是難上加難的考驗,歌聲要夠 穩,氣勢要更強,地位要夠高,能夠上場的沒幾個,我立刻想到瓊 妮米雪兒(Joni Mitchell),1968年發行第一張專輯的她,經典 專輯無數,即使到了2000年之後仍有厲害的新作。如果你過去不 認識她,那你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才女,快去找瓊妮阿姨的歌來聽。

她能駕馭這些歌,完全可以

《Twelve》by Patti Smith

這幾年臺灣朋友透過《只是孩子》和《時光列車》兩本散文書的出 版,認識了Patti Smith這位龐克教母傳奇的人生故事。她在1970 年代推出的那些專輯太厲害強大了,我覺得適合喝威士忌聆聽的是 她在2007年推出的這張專輯,翻唱了過去幾十年她喜愛的12首搖 滾名曲,時間有限的話,光聽〈Gimme Shelter〉和〈Smells Like Teen Spirit〉,原本喝得半醉的靈魂絕對徹底被嚇醒。

開頭的乾咳成為經典的開場

〈愛的箴言〉by 羅大佑

大叔知道在此刻的臺灣要稱讚羅大佑的歌有多好聽,必須很 費力很費力地殺出重圍,但為了這首歌絕對值得。讓我們回 到1982年,羅大佑的第二張專輯《未來的主人翁》,一定 要專心的從前奏之前的幾秒鐘開始聽起,羅大佑乾咳了幾聲 然後開始彈琴,接著開始唱歌,這應該是1980年代最打動 人心的情歌開場。從小時候喜歡這首歌的編排到現在,跟人 生難得的酒友們分享,你們懂得的。

描述場景的歌詞寫作第一名

〈穿過你的黑髮的我的手〉by 羅大佑

很多人喜歡這歌應該是聽張學友的版本,但是對於1980年 代後期就開始佩服羅大佑創作的我們來說,一定對1984年 中華體育館現場錄音版有著特別的情感。整個80年代華語 歌詞的寫作,一定要好好看羅大佑和李宗盛的逐字雕刻,我 們這一代的大叔大嬸們應該完全被他們說服了。我常跟現在 年輕人說,他們當年有多好,他們不但打敗當時紅翻的爛 歌,還得紅到現在,他們的勇敢開創了我們的現在。

這首臺語歌選擇用搖滾樂來編

〈港都夜雨〉by 齊秦

威士忌喝到這個程度,差不多都相當地茫。喝酒真的要和好 朋友喝才不浪費,只是這些酒友怎麼這麼會喝啊,幸好可以 搭酒的歌還夠。90年代中期華語歌壇大量出現臺語歌,這 跟整體政治環境有關(李登輝擔任總統,陳水扁選上臺北市 長),我覺得若要和搭配威士忌,那個時候的林強太青春, 剛出道的伍佰太衝,齊秦高亢乾淨的嗓音翻唱臺語老歌搭配 搖滾樂編曲,非常酷。

喝到快茫時聽侯導唱臺語歌

〈無聲的所在〉by 侯導+林強

喝到一定程度,適合聽些藍調路線的電吉他,從前的華語歌編 曲很講究。感謝1990年代前後臺灣新電影創作者做出這麼多 讓人懷念的影像和音樂,來聽《少年ㄟ安啦》的電影主題曲之 一,侯孝賢和林強主唱,侯導很會唱歌,真的很會唱。《少年 ㄟ安啦》電影原聲帶非常厲害,包括當時還沒紅的吳俊霖,還 有不想跟主流玩下去的林強。喝到快醉還想得出放這首歌,絕 對就是真愛。

嘻皮笑臉面對人生的難

〈山丘〉by 李宗盛

已經有一兩位酒友快要昏倒了,該準備放壓軸曲了。必須坦白 地說,真的非常佩服李宗盛大哥,30歲以前創作出厲害的作 品,已經很不容易,50歲以後還能繼續產出超乎人想像的好 貨,真的只能跪在地上拜。年過40還沒能那麼體會李宗盛近 期的歌,等到自己也要接近50歲,突然都懂了。嘻皮笑臉面 對人生的難到底有多難,你自己試試就知道。

回到最初的青春,渴望純情的再生

〈春望〉by 張艾嘉

最後,結尾的那首歌總是最難的。我想起小時候還沒聽懂羅大 佑唱〈愛的箴言〉之前,我曾經聽過張艾嘉在她的《童年》專 輯唱的一首歌〈春望〉,配唱合音的部份有當年尚未大紅的羅 大佑,最後的編曲有前期華語歌的浪漫。歌詞寫作完全是當年 臺視《秋水長天》電視劇的純情:

無所事事的面對著窗外/ 寒風吹走了我們的記憶/ 冬天已去冬天已去/ 春天在遙遠裡向我們招手/

依然是清晨裡微弱的陽光/ 依然是冰雪裡永恆的希望⋯⋯。

對年輕的朋友來說,以上這些歌都是上 了年紀的老歌,這就是「年分」的意思啊,真的要喝懂威士忌,年分真的有差。財力平庸的大叔通常買十年款,偶爾遇到口袋夠深的朋友請客贊助,一支 25年的好酒倒入杯子聞了好久都捨不得喝。講究年分的酒就是要搭這些經過時間淘選的音樂啦,厲害的酒和厲害的音樂,時間挺重要的。

對我這樣的大叔和酒友們來說,這些歌 都是陪伴自己經歷過去30年的青春,在 人生的中段,透過美妙的威士忌而不是 單純的懷舊,找到和這些蕩氣迴腸的音樂與此刻生命重新連接的激情,真是太 峰迴路轉了。

這整件事的起頭是幾年前的某個夏天, 我們一群酒友們去臺東都蘭山上渡假,

某個夜晚我們吃飽喝足暢飲威士忌,聽 了一大堆各自喜歡的配酒音樂。後來在臺北蘑菇南西店的音樂小巴,以此為題做了一場酒精嚴重過量的音樂分享。 根據酒友會會長張創辦人事後的回憶, 他在音樂小巴現場聽得過份投入,站起來跟著唱,然後不知怎麼回到家……。 感謝那幾年酒友會的大家,真情流露, 佳句超多,酒沒白喝,音樂太讚。一定 還要繼續舉辦這樣的活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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