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旅程 南橫東段深度造訪
撰文．攝影＝宋祖慈
過去十年都以旅行採訪寫作攝影為工作內容，不出門時喜歡在家閱讀小說。
八八風災之後，你總是聽說「南橫斷了」，不知道哪天才能修復；其實南橫東段的交通已經恢復正常，但是原本走南橫環島的旅客多半放棄了這條路線，導致現在的南橫台東段，頗為清閒。我沒有完整走過南橫，不知道何時再有機會，但光是慢慢走一段霧鹿和利稻，也沒有什麼遺憾。
南橫主線西起台南縣玉井鄉北寮村，經高雄縣境的甲仙、寶來、桃源、梅山後，越過大關山埡口，再經台東縣的向陽、利稻、霧鹿、嘉寶、新武，至海端與花東（台9號）公路銜接。東段的路況比高雄境內的中段和西段來得好，因為大車還無法全線通行，這裡的「人氣」跟中橫或北橫比起來是安靜多了，路上常有「無車狀態」，大型遊覽車幾乎絕跡，連運高麗菜的卡車都不多見，和中橫的交通流量差別很大。也因此，你要在馬路上散步、騎腳踏車或慢跑個幾公里，都感覺有受到交通管制的款待。
私房建議以位於海端的天龍溫泉飯店為住宿點，展開三到五天的南橫漫遊。天龍飯店所在的霧鹿峽谷有天然溫泉，又是南橫必經的宿點，之前曾有一房難求的榮景，現在的住房率已大不如前，對於旅客來說，卻可以用實惠的價格多住幾天，甚至想要有客製化的服務也沒問題。
飯店總經理張紅雲總是親自接待旅客，她說大家都叫她「南橫張姐」，每天清晨6點半，張姐會帶隊導覽，從飯店走一小段南橫欣賞霧鹿峽谷美景，到「六口溫泉」為折返點，可以泡泡腳吃個溫泉蛋再慢慢散步回來。這一段路的生態相當豐富，不但是台灣藍鵲的棲息地，據學者陳玉峰的考察，一直被誤認為台灣二葉松的「天龍二葉松」其實是本地特有的新品種，而南橫東段的峽谷植物社會和岩生植被正是台灣山林的原型。
以天龍飯店為起訖，有很多種半天或一天的走法，例如從池上關山到海端，可以規劃單車遊程（也可由飯店接駁，無需自行開車）。飯店後方的天龍吊橋另一頭，則是「南橫古道」的入口，為昔日布農族人出入利稻的捷徑，屬於關山越嶺古道的一支，也是南橫公路的前身。跟日本人為發動太魯閣戰爭開闢的合歡越嶺道一樣（南投霧社至花蓮太魯閣，國家公園境內第一條橫越中央山脈的道路），這些路徑最初是矯健的獵人行走的寬度，經過日本軍人拓寬，因為他們要以倍數的兵力追擊抗日勇士……。這些大山中蘊含自然與人文景觀的路徑，現在走來，如果你有幸遇見一位好嚮導，那麼山、水、花鳥木石都是故事。
從天龍的霧鹿到利稻部落或是更深入一點的向陽探訪國家森林遊樂區，都很便捷，專業的登山路線如嘉明湖，須洽玉山國家公園申請，中級路線如栗松溫泉，則可請張姐幫忙接洽當地嚮導。利稻部落則是最輕鬆自在的部落探訪了。
利稻是布農族原住民的聚居地，海拔高1068公尺但地形十分平坦，位於新武呂溪上游哈里博松溪與馬斯伯爾溪的交匯處，這片南橫公路沿途最大的河階平原，像是群山中的世外桃源。在部落以自然農法種茶的古志明說：「我們布農族的祖先很奇怪啊，放著這塊適合耕種的平地不住，喜歡住在更深的山裡，當年是因為日本人要方便管理，把大家趕到這裡來，我們才在利稻生活。」
現在的利稻是一片農村景象：茶園、高麗菜田、蕃茄園整齊的一塊塊，遇到採收期，可以直接跟主人買一些最新鮮的高山蔬菜，或者去「阿古師高山茶園」找古志明泡茶，請他導覽部落。
山中村落有時臥虎藏龍，你若走馬看花，很可能就錯過了最棒的風景。一般團體旅遊避之唯恐不及的特產店，在利稻卻是最有味道的景點——陳大姐名產店。這家四十多年的老店是利稻的百貨公司，陳大姐其實已經是祖母了。這一兩年遊客人潮驟減，陳大姐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把店收起來，到台東幫女兒賣臭豆腐。
陳大姐民國59年就跟著警察丈夫來到利稻村，當時南橫公路還在開闢，她就賣東西給築路工人、開了一家雜貨店，當時店名還不叫陳大姐，而是跟對面的小吃店呼應，一家取名「枕戈」、對門就叫「待旦」，招牌是先生自己用刷子寫書法。
南橫是當年救國團的熱門登山路線，不知道有多少大學生二、三十年前在這裡吃過陳大姐煮的紅豆湯，陳大姐說，登山客都會在利稻歇腳，她就免費供應熱熱的紅豆湯讓大家取暖，最熱鬧的時候，一天要煮100鍋。在現在這種一天看不到一個登山客的時節很難想像，當年可是有太多年輕人被她的愛心感動，以至於叫出了陳大姐這個名號。看看店裡那些寫在牆上的留言，宛如記錄了一段大家共同的年輕歲月。
陳大姐名產店的名片上印了一行「無線傳呼」、塑膠袋則印了南橫路線圖還標出加油站、手機訊號強弱處，這些現在都用不上了，但是自製泡菜和花生糖還是不變的好吃。在陳大姐店裡可以一邊DIY洗野生愛玉一邊和陳大姐聊天，試吃獨家口味花生糖，說不定也還喝得到紅豆湯。陳大姐的招牌花生糖是三層組合：花生、芝麻、中間再夾用金桔、地瓜、鳳梨做的軟糖。泡菜更是必買，採用高山高麗菜製作的素食泡菜分原味和辣味，愛吃臭豆腐配的那種酸甜泡菜在市面上又買不到嗎？陳大姐這裡就有。千萬不要覺得旅行逛土產店很俗氣，在陳大姐這裡，是來交朋友的。
天龍溫泉飯店 張紅雲小姐
台東縣海端鄉霧鹿村1-1號，089-935-075
陳大姐名產店 陳秀霞小姐
台東縣海端鄉利稻村8號，089-938-0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