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er story 123   My Coffee Oasis

M & S:
Lay Bricks in Seoul

文、攝　蔡柏璋　　形象照攝影　陳又維

┃蔡柏璋┃

第一次去這間咖啡店，是M帶我去的。M是一名平面設計師，對生活有獨到的品味。那年我到首爾演出，在後臺遇見他，他說很欣賞我的表演，希望有機會可以帶我逛逛首爾。

Lay Bricks，便是他帶我去的第一個地方。

離開首爾後，與M持續保持聯繫，他偶而會問我一些臺灣的歌手或演員，我有時也會請他教我幾句韓文。那段日子的工作壓力不小，但與M幾乎沒有時差的訊息往來，猶如筆友般親近，往後的幾個月，竟也漸漸無話不談。某次心情沮喪，M還特地錄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給我聽。我當時走在回家的路上，停下腳步，帶著笑意聽完那憋腳又誠意十足的中文，低潮的心情瞬間拋到九霄雲外。

那也是我與M最後一次相談甚歡的回憶。那首歌的音訊後沒幾天，他就突然消失在社群媒體上，與我斷了聯繫。我充滿困惑，自問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情，惹對方不開心了？

訊息，從已讀不回，變成未讀。

隔年回到首爾，我又回到這間咖啡店；撇除真心喜歡這裡的氛圍及食物外，其實也想碰碰運氣：會不會巧遇M呢？此刻的他，究竟在哪兒，為何會突然不聯繫了呢？

我，總是對「原因」充滿執念。

為何一個人會突然消失在另一個人的生命裡呢？當一個人不想被找到，或許真的可以與世隔絕吧？我從前總認為世間萬物的果，一定都有因；不會有人突然轉頭就走，不會有人莫名其妙就不聯繫，不會的，我這樣告訴我自己。但，真的不會嗎？我們可以突然愛上一個人，應該也可以突然不愛一個人，是吧？

幾年後，我在IG上認識了同為韓國人的S，一樣從筆友做起。至今還沒實體見過面的我們，都對這種老派的交友方式樂此不疲。S後來搬去了紐約，與另一半結婚定居；某次閒聊的過程，我不經意地提起M，也沒想太多，畢竟，也不是每個臺北人都認識彼此。

「喔，我認識他。」S說。

「真的假的？」我有點吃驚。

「我們曾經交往過，但我離開了他。」S說。

「什麼時候的事？不介意我問的話。」我說。

嗯，大約就是我與M首次相遇的時候。

世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無法用有限的時間量度清晰看透；M終究還是消失了，記憶中的當年，我們似乎都很需要彼此，但仔細想想，可能，我們當時都只是不被我們需要的人需要而已。

記憶不可靠，但咖啡店還在，而我，會一直回去。●

⇀　蔡柏璋

劇場創作者，作品橫跨表演、編劇與導演，英國皇家中央演講戲劇學院音樂劇場碩士，著作有個人文字創作書《排練一場旅行：世界是你犯錯的最佳舞台》，及劇本集《Q&A 首部曲》、《Re/turn》⋯⋯等。2023 年將推出全新創作《Reality No-Sh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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