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天


文博會一年之後
「地方」變成一件性感的事


┃ 劉真蓉 × 游智維 ┃



劉真蓉 衍序規劃設計總監,在豐原長大,從小就與土地、山海親近,曾遠赴荷蘭貝拉罕建築學院深造,返臺創辦衍序, 過去操刀2016、2017 年「白晝之夜」、2018 年「大溪大禧」、2019 年臺灣文博會總策劃、2020 年「TeaWave 茶香流動」特展。

游智維 現任風尚旅行社總經理與蚯蚓文化創辦人,宜蘭出生,後島內移民成為臺南人,近期觸角伸向策展,擔任 2019 年臺灣文博會臺南館、台灣設計展「屏東YA」策展人。疫情期間去過一次恆春,被教練帶著深潛之後,從此迷上潛水。








2019 年穀雨過後,文博會盛大展開,整年展覽與音樂祭如繁花在各地盛開,對於更多人來說,家鄉不再是他方,透過展覽與活動的梳理,心靈找到了歸屬,文化的根源就此連上。今年新冠肺炎疫情席捲全球,有些事情徹底改變了,有些情感反而變得更深,在這半年,不僅是那些致力找到在地價值的策展人,更是每個從土地上成長的人,我們變得更加團結,因為臺灣,備感驕傲。








問:請問過了一年,在今年文博會因為疫情停辦的當下,你們有什麼心得或觀察嗎?

劉:文博會當時的概念就是希望傳統文化能夠對接,讓地方性的事情能被彰顯。其實這一年來已經發生的就是,地方性變成很強勢的,或者說是很正面的,以前年輕人會覺得家鄉是無可奈何的、自身也無能為力,對在地沒有依戀也沒有情感的連結,可是我覺得這一年改變很多很多,那種無可奈何消失了,你開始覺得自己可以做些什麼事情,甚至這種狀態已經成為一個潮流,我認為做出這樣的改變是很重要的,這會讓很多事情慢慢地可以發生。

游:我覺得真蓉講到的這一點我也很有同感,就是地方這件事,去年文博會做了「地方編輯」,編輯是有系統地去處理事情,過去我們做地方旅行、老房子運動等跟地方有關的活動,其實都是試圖把大家忽略掉的東西,轉換成一個價值,但坦白說,在此之前,我從未想過用「編輯」來做這件事。我最近才跟方序中聊,有些東西經過有系統地整理之後,其實就已經是很好的設計了,並不需要刻意去創造新的東西。

我覺得去年的地方編輯創造了新的視野,讓大家看到各地的特色,不管是從展館來述說也好、或像由《本地》這樣的刊物來說也好,所以我的出版社編輯也建議我,將自己的經驗整理成書,最近我就都在忙這個。

劉:當時和偉雄大哥還有取中在討論地方編輯的題目時,我們都認為,不能只是在做地方誌,更要有其觀點,如果只是整理和記錄,會變得一點也不性感。從觀點出發,內容就會被賦予個性,編輯不是直述文字,要注入意念,才能讓大家看了會產生屬於自己的想法,自身也產生對這個地方的不同觀點。編輯要有感情、有生活成分、個人歷史在,才會變成一種「性感」,可以勾起人們重新體驗的感觸,或渴望去認識、接觸的感動。





問:策展時若面臨一些在不同人眼中有兩極印象的傳統元素,比如像是宮廟文化,身為策展人如何平衡?

游:所有人都會有觀點,真蓉可能會處理得更好,但我比較是不處理,而是重新說這件事讓你知道。例如我在臺南生活,很多人尤其是年輕這一輩,常常抱怨神明做生日,砲仔聲從早放到晚,路上塞滿了車,這樣的不滿我聽過很多,也許對現代人來說,會感覺生活備受影響,但我認為,文化這件事,到底是你先來,還是它先來?你所在意的跟另一個信仰的群眾在意的,會很不一樣,理解和包容是非常重要的,不要認為什麼是絕對的對或錯,有一些想法是媒體或特定的人去塑造的,如果我們面對事情不是用句號,而是帶著問號,把這個問題也丟出來,有時就能發現過去被限制了想像,得到自己的見解,這是我喜歡的方法。

劉:其實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就已經會有其觀點,宮廟是簡稱,這是一個宗教文化,有它的藝術性、公益性和文化性,有很多符號會讓人誤解可能都是八家將或是其他的既定印象,我以前也會。但這其實與臺灣的家庭生活有很大的關聯,很多人家裡都有放神壇,像我家有華陀,這很正常。我記得小時候拜拜請客、跟在大人後面準備是很幸福的感覺,這是道教和佛教混和之後,成為臺灣生活的一部分。

我想說的是,生活之中本身就會自然而然產生文化,一旦去了解這些文化的根源,就不會認為這是負面的。我們的教育有個斷層,這十年我都在追尋究竟遺失了什麼,到國外念書時,發現自己的文化講不出來,後來去思索意識到教育沒有讓大家去理解這些事,沒有被提倡為生活文化的一部分,也沒有強調傳統技藝的傳承,才會形成偏頗的看法。





問:現有的教育體制裡,許多人無法建立個人美學或品味,這些能力如何培育?

游:我們兩個的想法可能會有很大的差別,我覺得還是要回到理不理解自己生活土地的價值,大過所謂的生活品味或美學,如果不理解自己,很容易被外界導向什麼是美學、什麼是品味,而忽略自身擁有的。回到剛才那個問題,很多人眼裡,宮廟都是滿身刺青的八家將,連帶也認為刺青很不好,但球員或演員刺青呢?看法突然又不一樣了;很多人對於遶境有負面的想法,但為何四國的遍路巡禮跟西班牙的朝聖之路你就不這麼認為?我們只看到某一塊時,就以這個群體貼上標籤限制自己的想像,認為什麼樣就是品味低俗,當人們只看到表面,或者被媒體報導的負面方向誤導,就很容易否定自己,所以還是要對自己的東西夠理解、擁有自己,才能長出自己的品味和美學。

劉:我覺得只是要多一點關心,像現在回鄉成為一種風潮,那離你家最近的山是哪座,有沒有爬過?你家最近的溪有沒有下去玩過?應該確實地用手用腳去感受身邊的環境,你可以講出來、說出來、向別人介紹,甚至有情感和生活的連結。我在 30 歲以前很追求西方的菁英教育,尤其建築圈又非常重視菁英教育,但其實我從小成長的環境是跟土地還有家人很親近的,現在這個年紀,我才覺察這些是最根本的,所以我能以自己為例子,告訴大家只是要對生活有更多感知、更多關心。我也希望我們的孩子不要被教導以為生命只有賺錢。雞婆一點,好奇一點,關心美好的事物、關心自己與家庭、家鄉甚至整個文化的連結,只要你認為可以做什麼,都能夠做到。

游:真蓉他們家的小孩,從一起床就在外面抓蟲子了。

劉:對,我們家有庭院,我的小孩從早就跑去外面抓蟲,有時候也會在外面救一些昆蟲,家裡有 20 幾個昆蟲箱,最近他們熱衷孵化臺灣扁鍬跟柑橘鳳蝶,其實我小時候就是這樣生活的,這也沒有真的那麼難,又不是說要特地把小孩送去貴族學校,讓他們的感知多一點,讓他們去發揮自己的想像。最近有個訪談問我怎麼教小孩想像,我回答不用教,只要不去限制他們,小孩子就很會想像了。他們隨時都在想像,小孩沒有不在想像的時候,只是不要限制,而是鼓勵他們,不要有太多窠臼、教條和個人價值的期待去附加在小孩身上,他們的性格和對事情的看法就會自然而然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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