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天 享譽國際的原民藝術家聊聊回家與夢想
撰文=王常怡
攝影=林志潭
企劃協力=法藍瓷想像計畫
場地提供=西門紅樓
布拉瑞揚(左)
臺東金峰嘉蘭部落排灣族原住民、編舞家。國中畢業後開始正式學舞蹈,臺北藝術大學畢業後,成為雲門舞集舞者。曾參與美國舞蹈節,兩度為美國瑪莎・葛蘭姆舞團編作。2014年回到家鄉臺東創辦布拉瑞揚舞團,讓家鄉的孩子能夠在家跳舞,不必跟他一樣離鄉追夢。2015年推出第一支創作《拉歌》,並展開「回嘉 (家)跳舞」部落巡演。
優席夫(右)
花蓮玉里馬泰林部落阿美族原住民、畫家。沒正式學過繪畫,卻活躍於歐洲畫壇,是極少數在歐洲以臺灣原民為創作主題的藝術家,定居蘇格蘭愛丁堡。2010年受「公益平臺文化基金會」邀請擔任藝術講師之後開始不定期返臺,並經常回到原鄉,帶他們認識部落,培養在地孩子們對自身文化的認同。
從部落到臺北,從臺北到歐美,再從歐美回到部落。排灣族編舞家布拉瑞揚・帕格勒法(Bulareyaung Pagarlava,以下簡稱布拉瑞揚)與阿美族畫家優席夫・卡照(Yosifu Kacaw,以下簡稱優席夫)在藝術創作路上走了很不一樣的路。為了擁抱夢想,他們離開部落、奔向世界,以舞蹈跟繪畫獲得掌聲與肯定。現在,他們擔任本屆「法藍瓷想像計畫」的公益大使,希望牽起更多懷有藝術夢想的年輕人的手,一起創作、一起勇敢做自己。
小日子(簡稱問):兩位老師都是來自花東的原住民。請談談自己的部落。是否因為部落而讓你們對夢想更有想像,而且也有了追求夢想的勇氣?
布拉瑞揚(簡稱布):對我來說,部落就是家。不是自己家的那個「家」,而是整個部落就是一個家;回部落就是回家,所以去年舞團進行了「回嘉(家)跳舞」的部落巡演。這個部落不只是指我自己出生成長的臺東嘉蘭部落,而是全臺灣每一個部落。我夢想著,有一天能牽起每一位想要跳舞的原住民孩子的手。
在我成長的那個年代,很難想像在臺東可以有跳現代舞的機會。但現在我回到臺東成立舞團,牽著想跳舞的年輕人的手,就是那個想回家、想回部落的心,讓我有了將夢想實現的勇氣與力量。
優席夫(簡稱優):布拉說的對,部落不是一個單位,也不只是一個地方。雖然我現在大部分人在英國愛丁堡,離我的部落——花蓮玉里馬太林非常遠,但我的心與情感一 直都在那裡。我18歲才離開部落,與部落的土地連結很深。我到今天還記得稻田收割時,瀰漫在空氣中那股小黃瓜加檸檬的濃濃香氣,也記得小時候在秀姑巒溪學游泳時喝進第一口水的嗆鼻。還有冬天圍爐時,爐子裡飄出來的煙沾上衣服的氣味。
雖然現實讓我沒辦法永遠在部落生活,但說真的,我覺得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部落,因為只要一閉上眼,我的心隨時可以把我帶回去。
臺灣社會一直不太瞭解藝術真正的價值,即使原住民有天生的優勢與天分,但沒有被看見,也沒有被重視。藝術創作在臺灣也沒有理想的環境,大部分人仍然認為從事藝術工作沒有未來、賺不到錢。我很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典範,或者說拋磚引玉,希望能轉換家長與社會的觀念,讓更多年輕人,不管是原住民或非原住民,都有機會走跟我一樣的藝術創作的路,讓家長放心。

例如說,我們去部落跟老人學習傳統歌謠,去了七、八次,他都沒有答應;有一天突然,說唱就唱,連錄音都來不及。我才明白,學習不能有目的,因為它就在生活裡發生。部落裡有好多人,他們的創作來自生活,或者說,他們的生活就是創作。他覺得他跟你是朋友了,就唱一首歌來送給你。
我受到的另一個挑戰是有人質疑我為什麼要讓原住民的孩子跳現代舞?其實還有很多很多⋯⋯都讓我知道不能用過去的模式來做事,甚至連說話的方式都要轉換。但我覺得這樣很好,我很享受,很期待每一天,都是 全新的開始。
因為我知道自己最初想要跳舞的原點在哪裡。部落就是我最初的起點,而我現在有一 點點能力,能讓想要跳舞的孩子有機會走進舞蹈教室,這是我回到部落最大的動力也是鼓勵。
不過,當然,就像優席夫說的,我自己要夠好,要讓舞者的生活能安定。
優:這不容易,我們都還在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