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天 跨越熟悉的邊界尋找旅行的意義
撰文=駱亭伶
記錄=吳亭諺
攝影=張界聰
企劃=小日子
場地提供=貳月咖啡

成英姝(右)
作家,清華大學化學工程系畢業。寫小說,也寫散文、書評、影評,熱愛電影、攝影, 鑽研塔羅牌,創作豐沛,風格奇幻多變;曾以長篇小說《無伴奏安魂曲》獲第三屆時報百萬小說獎首獎。作品包括《惡魔的習藝》;塔羅心理書《神之手》等。最新作品為長篇小說《寂光與烈焰》。
陳浩(左)
知名資深媒體人,作家,政治大學政治系畢業後,即從事新聞工作。歷任《八十年代》雜誌、中時報系、傳訊電視、TVBS、中天電視、中國電視、東森電視等媒體機構主管、 CloudCast Technology 總經理。曾主持《中天書坊》,著有《一二三,到台灣》《女兒父親》。
五年前,作家成英姝因朋友拍攝「環塔拉力賽」主題歌曲MV,前往新疆沙漠,深受震撼,努力打進封閉的賽車隊,成為一名賽車手,也交出了33萬字的長篇小說。新作《寂光與烈焰》以越野拉力賽車為題材,刻劃魔幻沙漠中的賽車與人性競逐。有時旅行和閱讀一樣,不只豐潤了生活文本,也成為改變人生的彎道。特別邀請成英姝與資深媒體人陳浩,一起來聊聊旅行、書寫和人生的奧義。
小日子(簡稱問):兩位都有沙漠旅行的經驗,請談談這個部份。
陳浩(簡稱陳):1990年我是為了採訪歐亞大陸橋通車去的,那時北疆的鐵路修好了,可以連接中亞通往蘇聯,但還沒正式通車,採訪隊伍從連雲港坐火車到了烏魯木齊往北疆走,用吉普車隊接駁,走荒漠又去了傳說有水怪的塞里木湖。一路上買了一車的饟餅和哈密瓜,吃了20幾種不同甜度的瓜,每一種我都做了筆記,也算年輕時的壯遊,很過癮。
那時不讓我們去南疆塔克拉瑪干沙漠,因部族之間大戰,只去了北疆。但北疆基本上是礫石,不是戈壁。真正的沙漠是在南疆塔克拉瑪干沙漠,當然沒有妳書中賽車凶險的狀態。
成英姝(簡稱成):其實我也沒到南疆,,2011年後因為維穩,好幾年南疆的賽道都沒有開放,一直到今年才重回南疆。但是新疆沙漠範圍很大,號稱是全世界沙漠地形最俱全的,有純沙的沙漠,金黃的大沙山、沙坑、沙丘,也有完全是石頭或是紅土岩。其實主辦單位不會是讓人陷入兇險的,如果每次比賽都死幾個人,這比賽肯定辦不下去。中國的越野拉力賽還好,但是達卡的拉力賽(Darkar Rally)真的每一屆都有賽手死亡。
陳:我是因為採訪去的,但妳是自己闖進賽車圈裡,膽子很大。越野拉力賽(Rally Car)跟一般賽車有什麼特殊之處?
成:我們屬於長距離越野拉力賽,主要是跑沙漠、冰雪地和溪谷三種地形,用的是四輪傳動車,像作家韓寒參加的就是房車拉力賽,跑山路或是水邊,但一般賽車電影的跑車在沙漠中是不行的。

問:浩哥看完《寂光與烈焰》印象最深的是?
陳:我看了小說,巴不得能夠年輕幾歲,這是小說迷人的地方,尤其是裡頭寫的不只是沙漠或賽車運動,包括人的狀態都是走到了極端,,書名叫作《寂光與烈焰》,根本就是非常孤獨而邊緣的經歷。人要有跨越邊緣的經歷,除了像我這種死過一次的(編按:去年經歷換肝手術),那種主動追求極限,被吸引到不可休止,連自己都控制不了的經驗,是這本書非常過癮的部分,包括情愛的部分也是如此。
讓我想到一部講極限運動的電影《飆風特攻 Point Break》,裡頭有六個極限運動,包括極限衝浪、單板滑雪、徒手攀岩等,所以我看這本書的時候,覺得哇⋯⋯,時間和空間的張力拉大到一個地步,像一幕一幕的戲,我覺得這本書就是一個很棒的電影題材。
成:還不知道入不入人家的眼呢。浩哥你講到關鍵的部分就是極限,正是引發我寫作動機的關鍵。賽車運動,就是在追求極限的臨界點,那是一個很瘋狂的行為。當車子在沙漠過彎道時一旦超過最大速度,就會翻車,但得等車翻掉了才知道極限在哪裡,逼近的過程很恐怖。
我第一次去沙漠見到壯麗的景觀,哪怕是最厲害的攝影師空拍的照片,都萬萬不及自己在現場全身毛孔感受的光和熱度來得震撼。當時我接觸到一些賽車手,平常看起來就像農民,但 一開車進到沙漠整個瘋狂掉,我就跟我的賽車領航講說,我想寫這個題材。
萬萬沒有想到最後耗費了五年,當初想法很簡單,採訪個一兩次,有問題就通信,但每一次去之後我都有新的主意,起初是進賽道做救援,當後勤組,好像第三年吧,我覺得還是不夠,得上培訓班,我要拿賽手執照。
我的領航崩潰掉,他說妳就是那種寫殺人要去殺人的作家嗎?其實我不是,是要在逼近殺人的心情中,去體驗每一個層次中的每個細節,其實是恐怖的事,因為不知道臨界點在哪裡。
陳:後來賽車手執照拿到了嗎?
成:拿到了。
陳:哇,所以妳現在真的可以去比賽了,還是說寫完了你就不會再去?
成:的確寫完之後開始對我車隊的哥兒們有點冷淡(笑)。
陳:我覺得妳在寫作上確實也是一直挑戰極限。我認識妳的時候,正在學打拳,是打到幾乎要去跟人家比賽的那種,第二個例子是塔羅牌,搞得整個人已經快要成仙,去幫人家解決問題,解決不了就非常沮喪。所以我有時會在臉書或是WeChat上看妳在幹嘛,沒想到就搞出這本書。
這就是體驗,我們常說想寫東西,但沒體驗就不可能有故事,像我年輕的時候哪有故事,寫出來根本沒有字,所以只好去寫詩和散文。學戲劇的人都知道要體驗生活,演農夫就要下田,其實很多作家都以不同的方式逼近自己,否則作品出不來的。當然這是屬於妳非常逼近極限的體驗。
成:對我來說,並不是單純從一個寫作者的角度去感受寫作題材,我寧可想成是為了去賽車而寫小說的,因為要進入車隊不容易,尤其車隊是一個男人的世界,雖然優秀的女車手也不少,但大部分是因為出生在那樣的家庭環境,憑空跑來一個女生,看來就是不同掛的,人家正眼都不會看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