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傑】裸男祭

各社團或公司組隊參加,每隊有各自識別方式與服裝,儺追竹的造型也不一樣。
各社團或公司組隊參加,每隊有各自識別方式與服裝,儺追竹的造型也不一樣。

不是很多人說,只要讓男生講起當兵的時候,就如同滔滔江水,總有炫耀不完的經驗。但是如果真的有機會再回去當兵,大概有99.9%的人都不願意回去。就像當兵一樣,生命中有很多經驗都非常寶貴,並且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言語還無法形容於萬一。像是日本的「裸男祭」,每一位參加者都是主角,並且只要想要,每年都還可以再來一次。

日本愛知縣國府宮「儺追祭」,是日本境內最大的裸男祭之一,每年固定在國曆的正月13日舉行。「儺追」起源於驅趕瘟疫,同時把厄運清掃乾淨的宗教傳統。但是因為舉辦的時間都是剛過了中國的農曆年,日本氣溫還在零度左右,全身只圍著一小塊布就要在寒風中待上一整天,光想就讓人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

拍攝之前看資料,連日本作家自己都搞不清楚,不知道為什麼日本男人那麼愛脫,老看到一堆影片資料,一群男生包著一條白色布,在寒風中進行各種活動。但這些活動沒有一場能有著國府宮裸男祭那樣的陣仗與氣勢。

根據傳統,這項祭典主會場只有男性可以進去,女性不能靠近神社廣場,只能在外面的商店街觀禮。同時神社廣場當天也圍起一個大範圍的區域,走進這裡的人被嚴格規定一定要「裸身」。

國府宮的裸身祭每年都有超過萬人參加,成員組成可能是公司同事、學校同學、忘年會、社團⋯⋯。前一晚他們會先入住當地的集合所,隔天上午七點,一群血性男子還沒從昨天晚上的酒醉中清醒,就要開始「著裝」,也或者是說「脫衣服」。因為今天的服裝規定等於是用丁字褲的穿法,全身只有被一塊長白色的布,非常緊實地圍住腰際。

我還記得那天早上,屋外氣溫像冰庫一樣的「凍人」,拿著攝影機走進去換裝的榻榻米和室,和室裡面飄散著一股神祕的氣味,混雜著酒氣與榻榻米的味道,再調上一點新兵訓練中心大寢室的賀爾蒙。有的人顯得很沉默,有的人揣著一罐酒瓶不停地在灌人喝酒。現場就差沒有一個值星官,背著一條紅背帶說:「倆倆互助,動作加快!」

現場的感覺是好像他們正要去赴一個戰場之約,如果可以做點特效,字幕應該會是:「今天一定會很辛苦,要努力喔!」,「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或是「現在走還來的及嗎?」

台灣的廟會有主要的鑾轎,鑾轎是視覺的焦點,但是國府宮的儺追祭,每一隊都會有自己的「儺追竹」。現場有近千根的儺追竹,每一根都超過一層樓高,上面綁滿了彩帶與竹葉。因為要展現氣勢與祈福,每一根儺追竹都盡其可能比粗。裸男們會先在表參道上把竹子立高,然後在指揮的一聲令下,眾人的吆喝聲中,裸男扛著竹子衝進神社。

氣溫都已經低於零度,現場還有屬於家族傳承的百年潑水隊,唱著歌謠,拿著一桶桶的冰水往裸男們身上招呼,人身上的水氣冒出了白煙,整個活動場地,白煙滾滾。

氣溫零度,潑水隊還幫忙降溫,但真正意義是在清除厄運。
氣溫零度,潑水隊還幫忙降溫,但真正意義是在清除厄運。

除了裸男與儺追竹之外還有一個焦點,就是「神男」。每年的祭典開始前,會從自願者中經過挑選、抽籤,抽出一名「神男」。淨身之後的神男除了要負責活動期間的祭祀禮,當天必須要把頭髮剃光,全身毛髮除乾淨,完全不能穿任何衣服,從神社外面某個特定點現身,在周邊衛隊的保護下,衝進神社,象徵著這場祭典的完美結束。

神男的唯一任務就是要帶走所有人的厄運,導遊轉述傳說,摸到神男等於把厄運都解除乾淨,誰能摸到唯一沒有穿衣服的裸男,等於拿到這場裸男祭的證書。所以一萬多名裸男都等著要摸神男,神男衝出來的時候,幾乎整場陷入一個瘋狂境地。吆喝、喊叫、冰水、塵土齊飛,拍攝外景節目的經驗中,有種時候叫做「放棄了」,或者說被這場面嚇呆了。根據神社的人說,神男除了要身強力壯,還一定要能夠經過「蹂躪」與「踩踏」,沒有點勇氣的人很難辦到。

就像當兵一樣,很難用文字形容那場裸男祭,不知道是一萬多個男性屁股畫面讓我失憶,還是那種人與神的界線模糊讓我覺得震撼。有人會說:「日本人很壓抑啦!」我倒是覺得都願意赤身裸體,讓人看屁股的在寒風中進行祭典,這種民族的生活一點都不壓抑吧,並且充滿了他們才懂的樂趣。▍

發佈留言

Left Menu Ic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