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聖誕節
我說的其實是⋯⋯
一個節日 歡渡聖誕節的幾種方法
多雨潮溼的台北,冬天總是灰沉鬱悶,所幸從 11 月底,街頭多出溫暖夜色的紅綠花葉、或閃爍螢光的小燈,西式餐廳裡傳出 Bing Crosby 哼的〈White Christmas〉,電影台重播懷舊且激勵人心的黑白老片 〈It’s a wonderful Life〉。這些不為別的,正是為聖誕節。
我從小就對聖誕節著迷,有記憶開始我就相信世界上有聖誕老人:他住在北極,於聖誕節前夕,駕著麋鹿拉的雪橇,把禮物分送到一整年都很乖的小孩床前。其實是我的爸媽幫的忙,直到我國小四年級的聖誕,年年加以鍛鍊的熬夜能力終於升級,撐到午夜子時,我聽見一陣包裝紙的窸窣聲,熟悉的嗓音正輕聲細語:「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發現?」
對聖誕的熱衷延續到了大學,聖誕節與隨之而來的跨年,變成了狂歡熱鬧的戀愛假期。戀人眼裡,這兩節日放另一半孤單度過,可說是極度罪惡、不可原諒,出點創意稍加安排是必要的;今年是要去貓空喝茶看夜景、去淡水河邊看煙火聽演唱會、去濱江街看飛機起降,或者一群人夜騎夜唱夜奔到天明。最難忘的聖誕狂歡是到東海大學的路思義教堂,聽耶誕鐘聲倒數。當晚,教堂前聚集了來自各地的人,各自成圈,手裡緊握著珍珠奶茶、招牌雞爪凍、螢光棒、暖暖包外,也有人點起蠟燭,唱著聖歌與禱詞。至於聖誕節前夕用許多餐廳很難訂位,有一年我和朋友決定反其道而行,「吃北平烤鴨三吃怎麼樣?總沒有人會想在聖誕節吃烤鴨吧!」果不其然,平時一位難求的老店,當天居然只有兩桌客人。
愛與友情、美好時光與佳餚,都是 12 月的慰藉,讓逝去的時光比較容易放手,也讓經常不懂說愛、太遲說愛、鮮少擁抱親吻、表達情感的我們,柔軟下來。不過,對聖誕的那股外熱終究往內收斂。旅至德國小鎮羅森堡(Rothenburg ob der Tauber)遠近馳名的聖誕專賣店「Kathe Wohlfahrt’s Christmas Shop」,也很含蓄地只帶回一座迷你天使雕塑。過節氣氛太厚難免走味,擁擠的街頭上,標榜豪華聖誕大餐的高價位餐廳前大排長龍,儼然是另個西洋情人節,對此心情有些複雜。同樣感覺複雜的,還有當年一同共事的美國同事。他哀嘆來台多年,聖誕不曾到位,「沒有雪,沒有聖誕樹,沒有家人⋯⋯」,自然也沒有他口中家傳的正宗奶酒(Eggnog)。隔天他親手做了一整瓶,帶來給我們私下品嚐。那濃烈熱喉的滋味在我喝來,都是無處可寄的思念。

聖誕節如此受人歡迎的秘密何在?我時常想起 1897 年《紐約市太陽報》(The New York Sun)的真人真事。八歲的小女孩 Virginia,因同學堅稱世上沒有聖誕老人而苦惱不已,她寫信到報社尋找真相:「Please tell me the truth, is there a Santa Claus?」當時的資深編輯 Francis P・Church 面對這純真的提問,完全沒有迴避,寫了一段動人的回答,引起廣大的迴響。他說世人普遍懷疑,只信眼見為憑,但有許多神奇,非人類的智慧所能理解。看不見不代表不存在。聖誕老人就像人間的愛、慷慨、奉獻一樣真實。「Yes,Virginia,there is a Santa Claus. 」,他篤定地說。此後,紐約太陽報每年重登這篇社論,視傳遞人性的美善為信念,直到 1949 年報社熄燈為止。▍
文 謝孟璇
攝 魏家鳳
謝孟璇 高雄成長,台北成熟,英文所畢業。喜歡旅行、閱讀、慢跑、底片機。夢想就是,人生能活出自己的樣子,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