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天


青春不是壞
是在全力衝刺的過程中
成為理想的大人


┃ 老王樂隊 × 節目製作人賴彥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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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樂隊 臺灣新生代民謠搖滾樂團。由主唱立長(圖左3)、鼓手會元(圖右1)、吉他手偉碩(圖左2)、貝斯手潔民(圖右3) 與大提琴手佳瑩(圖右2) 組成。2017 年推出專輯《吾十有五而志於學》唱出年輕人心聲打出知名度,並在 2019 年再次推出專輯《吾日三省吾身》。回望年輕的自己,他們一致認同青春有很多的樣貌,不變的是茫然與不安,走過,但千萬別忘初衷。

賴彥如 公視《青春發言人》製作人(圖左1)。以年輕人的角度百無禁忌談青春難題,盼媒體成為溝通的橋梁,讓所有孩子在長大的過程中,少點迷惘與困惑。








成長路上抱著對未來的想望,一路走到了即將成為大人的關卡,交雜夢想與茫然。2000 年出生的孩子,今年成為有投票權的 20 歲,他們為我們示範了青春的萬千樣貌,拋開束縛盡全力向前衝,過程難免會跌倒、有責難,然而最重要的,是不要變成自己討厭的大人。






=小日子 / =立長 / =偉碩 / =潔民 / =佳瑩 / =會元 / =彥如


問:青春期有做過什麼叛逆的事嗎?之後有沒有因此影響人生?

立:青少年時期的叛逆行為,大部分在欺瞞中把一切圓過去了。第一次考上大學父母希望我重考,邊念邊準備,但其實我每天都去圖書館看漫畫,晚上十點假裝上床睡覺騙過家人,半夜三點再起來打電動到早上,吃完早餐又去看漫畫,一直循環。

爸媽至今都還不知道,最好笑的是,那時一起玩樂的政大同學被二一,我反而沒事。最後考出來有進步一點點,不過也沒考到家人的期待。我覺得那年花了很多時間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放慢腳步,雖然沒有好好讀書,但對一直以來都拉緊發條的我來說是滿有幫助的,所以我就是無傷大雅的叛逆,想起來沒幹什麼真的壞事啦。

碩:我從小就一直處在一個很不受控的狀態,國中我媽就覺得這個小孩實在太壞了,要送到私校好好地管教,去了私校之後成績卻一落千丈,高中勉強考得還行,當然還是不太愛上學,每天早上都遲到,最後數學被當掉,所以我高中一開始還沒畢業。後來偷偷去補考,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學校打給我爸媽說畢業證書下來了,他們發現氣到不行。畢業典禮時還被同學嗆:「你沒畢業可以參加喔?」

那時候心裡很多抗拒,我嚮往自由自在,私校規矩很多,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會被約束,做什麼都是錯的,學校希望每個學生都像讀書機器,有一點自己的意識就是該死,就是壞孩子,大約那時開始不太喜歡念書。

我們全班都男生,聚在一起就會做些很奇怪的事,像是把老師的腳踏車丟到湖裡,也有隔壁班同學拿滑板把老師的擋風玻璃砸爆。這算叛逆嗎?我倒覺得適性教育很重要,不要讓體制把有想法的學生變成怪物。

我還有做過一些滿無厘頭的事情,還小的時候也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住處附近有家麵線很好吃,大概高中的時候會偷騎我媽的機車去買,先說拜託大家不要學,完全錯誤的示範,有次要騎發現我媽騎走了,我就靈機一動拿車鑰匙把車開出去,弄一弄好像沒有這麼難,就上路了,再次強調這是錯誤示範,大家千萬千萬不要學,因為後面我要說很可怕的故事。我買完麵線發現沒地方掛,所以就放在腳邊,煞車的時候差點倒了,我為了把它扶好,結果一個手滑衝到對向,差點掉進溪裡,好險沒有人傷亡。

後來覺得自己每個時期都有不一樣的力量藏在身體裡,以前不知道怎麼消除它,現在雖然沒有比較受控,但懂得用不同的方式排解。

瑩:我覺得你好勇敢喔。

潔:你這個不壞啦,是死裡逃生吧!你現在怎麼還活著?

瑩:聽說每個人都會有叛逆期,但我真的沒有。從小到大就是練琴,練完琴就回家讀書,讀完書睡覺,就乖乖的。國中在新崛江旁邊,我三年都沒有去過,每天上完課就回家了。說真的,乖到爆。

所以我比較多心理層面的碰撞與成長,我是一個很怕事、也容易逃避的人,遇到難題第一個就是想先躲起來,可是問題總是得去面對,所以在成長過程中一直不斷地要求自己縮短逃避的時間。剛開始可能都要好幾天,現在我給自己幾個小時冷靜,就可以回來面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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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所以組樂團是佳瑩做過最叛逆的事嗎?

元:絕對是。

潔:可以說,是我們毀掉了她,哈哈哈。

瑩:相較於身邊很嚴格的家長,我們家算是滿開放的。一開始,他們會希望我有個世俗眼光比較體面的工作,會善意地勸導,原本是期待我當國小老師啦,叫我玩玩就好,不過現在倒是滿支持我的。

潔:我一直都滿叛逆的,從國中就跟家裡有很多衝突,青春期的叛逆衝突沒少過。加上小時候接受比較多上一代的眼光,像我姊非常會讀書,成績很優秀,我們常被拿來比較,國中時有了自己的主見,個性又滿固執堅持,什麼事都想要跟長輩作對,家庭衝突就爆發了。

國中的時候,學校還有髮禁也還有能力分班,我是升學班的吊車尾,班上都是很會念書的乖乖牌,我那時大概是全班男生唯一瀏海放下來可以拉到嘴巴的人,現在聽起來沒什麼,當時可是超級壞的。那時的社會風氣剛好介在要解禁的轉折點,我知道有些學校已經解禁了,就想衝撞體制,幾乎每節課的老師都會拜託我趕快去把頭髮剪了,但我不願意,心想難道理平頭就代表操行好嗎?太荒謬了吧!最後老師們甚至連署要我遵守校規。

那時候的自己可能想當一個特別的人吧,高中也在一個限制很多的學校,髮禁、襪禁樣樣都有,學校拒絕每個人擁有獨特的權力,成長的過程中有很多規定其實回想起來都很不合理,但體制要我們服從,卻沒有用適當的方式說服年輕人。

元:我們家屬於比較開明的,基本上沒有什麼事不能做。所以我的反抗比較屬於社會組織階級與外來規訓的疑惑,比如說家裡是基督徒,我從小就會去教會,到國中的時候,突然很抗拒這些事情,那時會跟另一個朋友在主日學的時間躲到頂樓彈吉他、唱歌。外人看我還算服從,但就是在小地方會想要反抗。

巔峰時期在高中,當時學測考完我已經推甄上大學,因為離畢業還有半年,我就被學校拉進畢聯會準備畢業典禮,在裡面負責做影片。我串通在校園中對體制也有意見的老師們,背著學校行政單位拍了一支影片,然後在畢業典禮上播出來。內容不外乎就是砲轟體制,甚至直接指名道姓地罵老師,當下就是滿難堪的。

那一次我體會到,反抗體制其實是一件很複雜的事,裡面有要反抗的人,也有迫於無奈必須服膺體制的人,也有想在體制內軟性地推動理念的人,卻被力量反抗到,像畢業典禮那次行動,有個很挺我們的老師被痛罵一頓。在念政大社會所時,因為滿積極關注社會運動,認知到反抗跟體制兩者之間的矛盾。要是現在的我可以重來一次,我會想得更多、更周全,以免傷害到別人。

如:聽完他們的過往,我跟佳瑩比較像,至少在青少年時滿乖的。國高中時期很會讀書,除了讀書也沒有擅長別的事情,認為好好念書,以後找一份好的工作,人生就會這樣順遂下去。

老王樂隊成員很多都是政治大學的學生,我是他們的學姊。上了大學之後,眼界整個打開了,開始學會翹課,很多科目被當掉,外人會覺得我貪玩,不把心思放在課堂上,但不盡然只有這樣,我覺得那某種程度上是認為,原來以前選擇的價值觀不一定是對的,知道世界原來有那麼多不同的樣子,不像以前只有父母、老師給予那麼單一的思考模式,我有了很多事物可以去嘗試、去挑戰,開始想過看看不一樣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問:《青春發言人》選老王樂隊來製作音樂的原因?

如:我們的觀眾幾乎都是青少年,節目的目的希望能夠幫年輕人把壓抑在心裡不敢說的,勇敢表達出來,讓節目變成一個橋梁來發聲。今年是2020年,2019年的時候就在想,明年千禧年出生的年輕人就要滿20歲了,21世紀出生的小孩竟然都已經成年了,這是一個很有趣的時間點,我們想用有趣的視角去呈現這個世代的心聲。

其實這些青少年是最常被大人定義的族群,例如「厭世代」、「X世代」,從出生開始就有撕不掉的標籤貼在他們身上。我想,這次能不能由他們來說,而不是別人去定義,而身為媒體只要忠實呈現就好了。

音樂跟青春這兩件事的本質某種程度上很類似,以往公視擅長用影像去詮釋,這次想試試看用音樂去貼近主題。當初找老王樂隊也思索了很久,考慮了非常多組合,團隊最後認為不一定要是最當紅或最能引起話題的人,而是可以理解年輕人困境的角色。樂評人馬世芳老師每年都會在課堂上讓學生去評選「最能唱出自己心聲」的歌曲,老王樂隊的〈我還年輕 我還年輕〉連續三年都在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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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創作過程有什麼火花?

如:在找老王樂隊之前,團隊就已經開始進行全臺青年的影片徵件,請他們拍攝短片述說自己的青春故事或難題,搜集完後再全部給老王樂隊做為靈感參考。我們應該沒有給你們什麼限制吧?

潔:當初公視幫我們把影片分成幾個面向,原本設定是選一個主題來創作,但後來整個突破框架,不去講一個命題,而是唱出一個世代共同面對的情緒。

立:我們熬夜看完所有節目搜集來的影片,試著去理解每個人不同的徬徨與迷惘,很奇妙的是,看著陌生人的故事,雖然情節不同,卻往往能夠同理、映照到自身的過去,看他們就像看到自己以前的不安茫然。我們把這首歌命名〈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它並不是在唱一個事件,而是將無力感寫進歌裡。

比如說,歌詞裡寫到「想要去更遠的地方 去做沒做過的事」,後面再呼應「想要回到曾經的地方去做沒能做過的事」,我們看到很多學生渴望幹大事,但因為外在因素躊躇不前,未來像迷霧籠罩一樣有很多恐懼,從我們的眼光來看,會鼓勵大家有機會要勇敢去做,不要長大後才來後悔。

潔:〈我還年輕 我還年輕〉的歌詞比較像是「我」的狀態,聽的人會感覺我好像跟你一樣,但其實唱的人沒有在對話,算是比較自言自語的一首歌。〈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的歌詞問了很多問題,一直對聽者不停提問,喚起對話,是更有互動的填詞。

就連佳瑩這麼乖的人,聽完這首歌都出現一些想像的畫面。所以我們這首歌不只是獻給那些壞壞的人,就連乖小孩內心可能都會有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望,只是因為種種因素,讓他們覺得維持現狀也ok。



問:你們畢業幾年啦?

瑩:啊⋯⋯只有我畢業。其他人都還在念書,有些是大學,有些是研究所。

立:我們是職業音樂人,副業學生,順便念書啦。



問:身為年輕人如何定義當代的狀態?

元:我倒覺得厭世時代已經過了,現在感覺一片祥和。

碩:我覺得在大學時特別有感覺,啊,不對,我還在念大學,應該說是剛進大學的時候,大概八年前,12、13年的時候真的比較厭世,新聞上說畢業即失業,講久了真的會有絕望的感覺。直到15年開始,漸漸感覺年輕人走出自己的路,這幾年社會氛圍的力量滿強烈的,好像只要去做了就會有機會,這其實很激勵人,那時候我們樂團剛成立,正在走上坡,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沒有那麼多標籤貼在我們身上。

事實上,這幾年節目陸續做下來,我跟團隊都覺得臺灣年輕人其實滿可靠的,他們比想像中有公民意識,相對的也願意去感受這塊土地,關心與自身相關的議題。現在的孩子成長方式跟我已經不能比了,他們比當時的我們更懂得如何去探索世界。當然或許不是百分之百的好,但相較我的年代好很多了。

潔:厭世流行是因為這一輩的人感覺力量很渺小,也看不見未來,為了不要受傷只能縮著腳循著前人的腳步去活,一種努力也會失敗的感覺。近年來漸漸感受到努力可以扭轉,這件事對年輕人來說是很大助力,路不會白走,就算走錯了也能得到別人的認可。但老實說,雖然不厭世了,青春期的徬徨卻是一直存在的,這件事是亙古不變、一直都會存在的事情。

瑩:我記得公視提供的影片有一支很觸動我,是一個學音樂的男生,因為家裡管太嚴,在學校結交了壞朋友,去吸毒、打架,後來被抓去勒戒。他錄製影片的時候已經戒毒,也走過來了,經歷了這些,他終於可以了解家人當初的苦心,也沒有因為曾走過岔路,忘記最初的夢想,仍繼續往音樂之路邁進。

我是音樂班出生,身邊有很多朋友家裡都對子女期待很高,讓小孩喘不過氣來,反而長大之後就沒有學以致用,但他是經歷了挫折依然沒有放棄。影片最後彈了一首歌,並在結尾說:「如果他未來成為老師,一定會成為因材施教的老師。」我很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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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你們覺得理想大人必要的條件是什麼?

瑩:有肩膀、扛得住挑戰的人。

元:有紀律的人。

問:你自己是嗎?

元:如果我是,就不用這樣許願了,做樂團太自由,容易變成太隨心所欲了,不知不覺就順從了自己的心。

潔:我們會有個計畫時間表,但做不做就憑大家良心,通常是我在宣導,一堆太自由的人需要我這種古板的人來拉住大家。而在我心裡,每個行動都不能違背自己的初衷,有骨氣、有底線的人對我來說就是理想的大人。太常有小時候明明討厭的事情,長大了自己卻開始默許同樣的狀況發生,反而成為自己不喜歡的那個人。.

碩:我不喜歡把人分成「大人」跟「小孩」,我認為身為一個人最理想的狀態是「從心所欲而不踰矩」,真誠地從內心表達自己,做出來的事情不會輕易地傷害他人。

立:成為大人要看得見自己的錯誤,並且不會害怕去承認錯誤,也能洞察到自己做不好的地方。

如:我覺得要能接受自己的狀態,某種程度要了解並且喜歡自己,不管好的、壞的,而且要懂得原諒,原諒別人也原諒自己,用自在的狀態舒服地活著,這是我心中理想大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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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ill Li
 張界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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