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er story 123   My Coffee Oasis


有沒有一盞燈
在整座城市睡去時
承接你我的不完整


 張妤瑄   陳建豪



┃Café Strada 步道咖啡┃



張孝維 從小在咖啡館和酒吧中長大,受爵士音樂家父親及經營唱片樂器行的爺爺影響,對西洋文化與音樂產生濃烈興趣,也熱衷閱讀和思考,國中後北上從事設計工作,25歲返鄉高雄將所愛的音樂、閱讀、設計以步道咖啡館Café Strada以及其他多個空間作為體現。至今在中正四路上的新店面,仍是許多夜歸人的心靈綠洲。




在臺北的某會議室裡,二十多歲的我和與會的人閒聊著中秋返鄉話題,發現當中除了我之外的六個高雄人,都不約而同地批評高雄是「文化沙漠」,當時的我覺得臺北匯聚了全臺灣的人才,但這個返鄉話題卻促使我去思考,留在高雄的都是哪些人呢?突然有種「臺北不會少我一個人」的念頭。





我的童年都在高雄,國中開始就會在大姐的咖啡館喝咖啡,青少年及退伍後的一段時間則都在臺北生活,當時雖然窮,卻總喜歡泡在西門町的蜂大和愛國東路巷子裡的Aroma咖啡館,記得那時會上咖啡館的有許多商人、黑道洽談生意,穿金戴銀掛黑墨鏡,很像小時候長大的環境。在25歲那年,我決定返鄉,和朋友在高雄開了第一間賣義式濃縮espresso的咖啡館PiecePeace(1995)。

一九八○年代的高雄有許多舞廳、酒吧、賭場和辣妹泡沫紅茶店,那個時代裡標榜著和洋風的咖啡店,多提供著虹吸式咖啡,因此我花了蠻多時間讓客人認識espresso,還依照奶泡、牛奶和espresso的比例畫了一張咖啡杯剖面圖作為菜單。





因為自己喜歡閱讀,自然就也在店裡提供各式書籍,國中畢業後我就沒有繼續升學,但不知為何對哲學和人文的求知若渴,書本引領我徜徉的未知的世界,所以也希望這家咖啡館對客人來說,就像是一道通往外面的窗,為了營造適合閱讀的環境,更選配可調整亮度的燈具,備著檯燈給有工作及閱讀需求的客人使用,暖黃幽微的光線使座位之間帶點隱私性。我認為,那一張桌子那一盞燈,就能成為那一個人的世界。

而因為從小沐浴在爵士音樂環境中,又曾在鹽埕區的美式音樂屋SuperStar擔任DJ(現已停業),廣泛接觸西洋搖滾音樂,進而會注重咖啡館的音樂,因此無論是PP或是步道咖啡館,從白天到深夜都盡可能地播放著適合當下的歌曲,店裡更都有一個四層木櫃陳列著唱片。1998年之後,步道咖啡館繼承了PP的靈魂,並將它的場域精神變得更加立體。





關於經營咖啡館的初衷,最有共鳴的是法國作家卡繆在《快樂的死》書中的描述:「咖啡館內瀰漫著群體聚集的熱絡氣氛,是對抗孤獨及其朦朧召喚的最後庇護所。寡言的卡鐸納把咖啡館當作自己的家。梅爾索每天晚上要嘛在這家、要嘛在那家總看到他。藉由咖啡館,他盡可能地拖延回家的時刻,又找回自己在人世間的一席之地。」

一座城市裡總有些孤獨的小人物,他們也許不是特別突出,卻能把日子過得踏實,懂得享受生命中小小的喜悅,我認為營業至深夜的咖啡館,能承接這些人晚餐後的光陰,用咖啡、書籍和音樂,為生活注入一點舒適感。

也希望人們沿著步道、循著微光走進咖啡館,暫時擱下白天外在的偽裝,也許是安靜閱讀或是傾身交談,抑或只是需要一個沈澱心情的空間,找到一個深夜裡接住自己的所在。





若要說到我與高雄的關係,二十五年來都不的心情,而那種感覺是惆悵的。曾搬遷的步道咖啡館,經歷過捷運工程、新冠疫情仍營業著,我一直有一個感覺是,許多人喜歡出國體驗當地的老餐館、老書店或老咖啡館,是為了感受歲月留下的懷舊之美,但是在臺灣為什麼不能有這樣的場域?在我記憶裡大姐的咖啡館、Aroma咖啡館都是回顧人生時不可替代的記憶,但是當那些對你而言重要的場景都不在了,我發現即便怎麼加以描述,卻都無法讓人體會你珍愛它的心情,而那種感覺是惆悵的。

這件事也讓我思考,一間店存在世界上的意義,尤其是在這個碎片化時代裡,如果你只是不斷地在移動、不斷長期地改變,某天驀然回首自己的一生,會有什麼是你可以和身旁的人一起回顧和感受的?這樣的想法始終激勵著我,持續守護著步道咖啡館的人文溫度,踏實地去成為一座城市裡值得被時間留下來的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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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ver story 123   My Coffee Oas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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