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er story 080 Goodbye & Hello

在生命的最後
讓我輕聲地對你說再見

┃陳沛珛┃

選擇自由接案的插畫工作後，因為大多時間處於一個人的狀態，有時候覺得這個世界安靜的彷彿只剩自己。這時就會想摸摸我家的毛小孩，拍下牠可愛的模樣，或是到河濱公園走走，跟附近的狗兒玩耍，就能打起精神，繼續努力。

習慣身邊有動物陪伴，大概是從小開始的吧。有記憶以來，我們家養過三隻狗，還有幾隻鳥，但跟我最親近的，是一隻名叫來福的柴犬。牠很聰明、很有靈性，即便後來被送到舅舅家生活，久久才能見一次面，但每次回去，他都會搖著尾巴迎接我，如同往常一樣熱情。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幾年後牠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虛弱，有天竟突然失蹤了，過了幾個禮拜，大人們在牠常待的草叢邊找到來福，發現牠已安祥地過世。雖然當時媽媽試圖用輕鬆的口氣告訴我：「來福很貼心，連離開都不願麻煩人。」但面對離別的無能為力，還是難過了很久。

直到大學畢業後，我和朋友合租了一層公寓，並領養了一隻柴犬「蛋蛋」，和一隻三色虎斑貓「胖胖」，牠們陪我度過了八年的青春歲月，也逐漸從小狗小貓變成了老奶奶。貓狗的生命比人類短暫，我知道總免不了會再次面臨牠們的離去。有人問我，如果面對寵物的離別這麼難過，怎麼還會想再繼續領養？因為對我來說，牠們帶給我的快樂，多過於離別的悲傷。

也許是因為從小在大家族長大，至今已參加過不少喪禮，知道悲傷很累，不願花太多時間沉浸在情緒裡，就會盡量往好的方向想，而我的家人們也大多如此。就像去年奶奶癌症過世，舉辦喪禮的過程中，家人們也是有說有笑地聊著過往的點點滴滴，想著奶奶終於脫離了病魔的纏繞，現在應該又是自由自在的樣子吧。

對我來說，比較難釋懷的是突然地離別。去年夏天的某個夜裡，蛋蛋突然倒臥在地板抽搐，雖然立刻送去急救，卻怎麼也查不出病因，沒多久就過世了。蛋蛋走得太快、太急，讓我幾乎反應不過來，開始不斷地思考自己是在哪個環節做錯，導致牠突然離世。幾天後，我和蛋蛋的乾媽們一起找了寵物溝通師，想問牠知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世的，也想聽聽牠對我們是否還有想說的話。

溝通師的回應很玄，說蛋蛋覺得自己是被不明能量擊中，後來才開始感受到疼痛。還透露了其中一位乾媽總是藏著祕密，不和別人說，搞得自己壓力很大，最後居然還說了胖胖的壞話⋯⋯，聽完之後心情卻一下子輕鬆許多，也不再自責。我忽然覺得，寵物溝通其實有點像是在幫飼主做心靈諮商。也許面對突如其來的離別，我需要的只是一段時間，讓自己慢慢消化。

在準備火葬時，乾媽幫牠畫了好笑的畫像，也有朋友為牠誦經，並在網路上建了雲端，把這些年來各自拍蛋蛋的影片、照片通通放上去，邊看邊想起牠剛被領養時，不願洗澡就兇人；還有當別人叫牠，蛋蛋總是動也不動，只站在原地看著人的有趣表情⋯⋯。我們笑著分享，突然覺得即便離去是件悲傷的事，但看到有這麼多人愛著牠，也不禁替牠感到開心。直到現在，每當我和朋友遇到特殊節日，仍會以我們的貓狗為主題，畫張手作卡片送給彼此。

曾經聽過一句話：「當別人把時間花在你身上的時候，就是把生命當禮物送給你。」當時我並不了解，在經歷這麼多的失去後，才逐漸能體會，我們都是彼此最珍貴的禮物。如果能回到過去，跟蛋蛋有一個小時的相處時間，我想帶牠到公園裡玩耍，準備牠愛吃的零食，再一次重溫那些開心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