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世芳│歌是冷的
音樂當然也分冷熱。
音樂當然也分冷熱。
講到嘉義,我想到的不是火雞肉飯,也不是覺醒音樂祭,而是那幢矗立在稻田中央的,新建不久的五層樓公寓。
你想:播什麼呢?有點兒傷感也無妨吧,甚至輕微的殘酷也是必須的。大自然會沖淡其中的苦澀,反而讓那些歌生出洗滌的效果。
我本來想寫寫這些年音樂祭的食物考察心得。一路追索腦海中和一大群年輕人一起熱血吶喊的原初記憶,竟冒出了 1990 年的一條烤香 腸。那不是什麼音樂祭,我們的年代還不流行那個。
「若是張望『明年此時』,則不免膽寒⋯⋯ 想的若是『十年後』,就像電影裡過場的一個黑鏡頭,兩秒鐘,一整世界的聲光氣味都兩樣了。」—— 這是我曾寫過的「給未來的自己」,竟是12年前的事了。
哲毓給了他兩年時間慢慢做好心理準備,於是當最壞的事情發生,他並沒有被哀傷擊倒。心裡最在乎的,是怎樣在這個情況下完成一張對得起自己的作品,不能把故友留下的聲音搞砸了。哲毓不在了,所有判斷必須由留下的兩人概括承擔,反覆爭執,再慢慢找到共識。這樣的「強迫成長」,倒是始料未及的學習。
伍佰的經典吉他獨奏多矣。若論他彈的電吉他,我始終最愛〈點煙〉,那深黑濃烈的藍調搖滾,完美呼應了江湖男兒的臺語氣口。但若論所有伍佰彈的吉他 solo 我心目中的第一名,恐怕還是一柄木吉他:《樹枝孤鳥》的〈斷腸詩〉。那段獨奏只不過是幾個音符不斷重複下行,爬完一段再一模一樣重來一遍,簡單得近乎笨拙,可又輕巧瀟灑得不得了。
我剛從一趟遙遠的旅程回到臺北家裡。離家前幾天,是你在家鄉香港的告別式。許多朋友都去了,成群歌迷穿著黑衣排長長的隊,安安靜靜等著向你致意。我託朋友送了一個花籃,回到家裡,一疊待拆郵件等著我,其中就有香港寄來的,親友為你編的紀念冊。扉頁用了描圖紙,印上你的詞曲手稿,還有去年臺灣 Clean Tone Live 小巡演的曲目單,仔細一看,曲序塗塗抹抹,煞費苦心。
搖滾巨星「花公雞」Rod Stewart 的成名曲和我同齡,是 1971 年的〈Maggie May〉。直到現在,幾乎他每場演唱會的安可曲,都是這首敘述少年和大齡女子同居的名作。
大學時候,和立志成為小說家的哥們兒聊文學。他說:你看四季分明的國家,寫出來的東西就是有密度、有厚度,像舊俄小說家那些大部頭大長篇,就是需要那樣廣大的國土來孕育啊。說到這兒他嘆了口氣:「你不覺得在臺灣,不管往哪個方向,一直走一直走,沒多久都會掉到海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