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的不是義式濃縮
而是義式的鄉愁


一間咖啡館 米蘭咖啡館 Tagl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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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時常在週末帶著筆電在這消磨一頓早午餐與兩杯咖啡的時間,店員也罕見地會以英文與客人聊天。


很慢,日子卻很快。尤其在白日很長的夏天,每天都是不同的冒險。我與同學還組了個「週末探險小隊」,三不五時到義大利各個城市遊蕩,在這個熱情洋溢、性情決勝的國度,讓他們自豪的不僅是天然的環境,更是人文的風景。而說到人文風景,絕對深刻的就是義大利人站在吧檯「立吞」一杯咖啡的身影。到每個城市時,我也一定會造訪當地名聞遐邇的咖啡館,這些百年咖啡館通常不是金碧輝煌,服務生也一如以往地不太「服務」。威尼斯的花神咖啡、羅馬的金杯咖啡、米蘭的 Cova⋯⋯進去感受到的是一種閒適而隨興的生活態度,就這麼「cosi cosi」(註1)了一百年,倒未見咖啡的烘焙、產地、比例⋯⋯要說講究,日本人和臺灣人瘋狂得多。

不過說到底,什麼是「文化」呢?日本對咖啡的執迷成就了文化,義大利對咖啡的隨興也成就了文化。不在乎產地、杯子、奶泡,加上各種奇怪的規矩與約定成俗,例如早上要喝 Cappuccino(卡布奇諾),晚餐後喝 Macchiato(瑪奇朵),Americano(美式咖啡)是「髒水」,Decaffeinato(低咖啡因咖啡)不是男子漢喝的。我跟朋友稱這樣的「潛規則」是城市裡的文化地圖,像是你總要摸索了一陣子才知道哪裡有渠道,而文化地圖也一如道路,各種線索藏匿在角落,你才知道為什麼過了中午後到咖啡店點一杯卡布奇諾,吧檯手都會給你一個似是而非的表情。



註1:cosi cosi 是義大利文「soso」普通、都可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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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人喜歡坐在戶外的習慣眾所皆知,Taglio 也不例外,戶外的人潮總是比室內還滿。(攝影=Matteo Morelli)


在米蘭時,我住在 Navigli 運河附近。下課後時常會與同學到車站旁的臨時市集 Mercato Metropolitano(註2)吃炸海鮮,買水果,喝啤酒。一日在市集裡頭發現了一個咖啡吧檯,竟然放著 Chemex 咖啡手沖壺(註3)與 AeroPress(愛樂壓),以及寫著產地與日期的單品咖啡豆。這些不容於義大利系統的咖啡器具著實讓我眼睛發光了起來。與吧檯手聊天,發現這間名為 Taglio 的本店原來就在運河旁不遠處。興沖沖的我跑去點了一杯咖啡,喝下去那一瞬間真的感動得不能自己。它超越了所謂的「義式咖啡」,雖然仍然是以那麼隨興的態度,壓出了一杯名為驚喜的風味。

Taglio,意思是「切」,從他們妙趣橫生的視覺可以窺見這個僅成立三年的年輕品牌的幽默感 ── 各種切了一半的動物與植物,豬切開的剖面是西瓜,章魚切開的腦部是木瓜⋯⋯由四個人組成的團隊,包含了廚師與咖啡手,食物記者兼作家,以及據他們所說「那個總是知道我們該做什麼的人」Raffaele Sangiovanni。 店裡除了吧檯、開放廚房與室內外座位,他們也在店鋪一角開著小小肉舖,以及貨架中各種店內會使用的原料、產品與雜貨,以適度的規模經營著這個相當不一樣的咖啡店。(甚至,他們還有 WiFi。你很難想像這件事情在義大利有多麼罕見。)

在義大利,早餐就是一杯咖啡與一個可頌,早午餐是不存在的,除非你自己準備,或是去美系的餐廳或飯店。而在 Taglio,早上十點你卻可以點到非常厲害的班尼迪克蛋,於是它成了我每週報到的基地,朋友們也總是知道要去哪找到喝著咖啡,吃著早午餐,用著電腦的小曼。更別說他們廚房的創意有別於一般的餐廳,每次的燉飯與魚排都讓我驚喜。我會在坐下的同時先得到一 杯咖啡,吃完早午餐再來一杯做結尾,假日一天才算正式的開始,然後沿著河邊散步逛市集,或是逛逛美術館。

在無差別的義大利之流當中,Taglio 以這樣小小的,一點點差異的存在,成為我短居義大利時的精神寄託,也成了離開這個咖啡之國後最難解的鄉愁。▍



註2:在米蘭 Genova 車站旁,將舊火車倉庫改建成為時半年的食物市集,有生鮮超市、各種食物的攤位,以及食物餐車,座位都在戶外,夏日天天爆滿。
註3:德國化學博士發明的咖啡手沖壺,其造型突破原本的傳統咖啡器具,被 MoMA 等博物館列為永久館藏。







文、攝 陳小曼



陳小曼 大學畢業於建築設計系,後於米蘭攻讀食物設計碩士,2013 年與夥伴創立 Sparko 攝影工作室,擔任 food stylist。出版食物影像刊物《Nutty Project》。現旅居各處遊玩也獨立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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