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音:那些臺北製造的音樂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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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機場站是其中一個迎來定時站體音樂設計的捷運站。


在臺北生活,各種不同的聲音都是組成日常的一部分,有莊嚴的國家音樂廳、獨立音樂集聚的 Live House,或是即將正式開放的臺北流行音樂中心。在這裡,隨處皆是創作場域、對話空間和演奏舞台,即便走在街上或搭乘捷運,都能與聲音創作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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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璁說,過去臺北交通場域的聲音多是功能性的警示音,對許多乘客來說反而會製造出緊張感。


城市裡的音樂實驗

城市中有自然地景、文化地景,當然也會有屬於聽覺的聲音地景。而所謂聲音地景,指的是空間中的聲音景觀,「然而人們對環境音樂,時常會比較狹隘地理解為背景音樂(BGM)。」提到對聲音地景常見的誤解,社會學家同時也是多本音樂專書統籌者的李明璁笑著說。

許多人想到日常場域中的音樂,便直覺聯想到店家用來調整氣氛播放的音樂,例如咖啡廳的音樂比較輕柔、服飾店比較活潑等。但環境音樂不僅是背景音樂,而是會讓人更舒適地置身於空間中的聽覺設計,因此這樣的音樂可以在前景、當然也可能是整個環境的一部分。

站在人來人往的走道,整點時,屬於捷運松山機場站的站體音樂響起,空靈的碎拍電子樂彷彿要帶著聽者乘著飛機而去。一邊聽著,李明璁緩緩地與我們分享起臺北聲音地景計畫的來龍去脈。他說,過去臺北交通場域的聲音多是功能性的警示音,帶給聽者的感覺多是驚嚇、催促性的,這和他曾在東京地鐵聽到的聲音地景很不一樣,這樣的經驗差距,讓李明璁開啟了這場關注與改變聲音的旅程。「在東京,不同的電車路線、進出站甚至交通號誌,都有一小段旋律,讓我想到或許可以從這裡著手,來再造臺北的聲音地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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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捷運聲音地景計畫最初從驗票口的警示聲響做起。


打開臺北捷客的耳朵

「臺北捷運的聲音地景計畫從 2015 年開始推動,到了 2018 年底已經有 20 個站點擁有專屬的站體環境音樂。」李明璁回憶,計劃之初的第一個改變,是改造驗票口的警示聲響,接著,又試著在轉乘站的廣播前加入了一段音樂,微小的變化同時也是在測試乘客的接受度。

接下來,在列車進站的環節,又加入專為 4 條捷運線設計的音樂,由雷光夏負責淡水信義線、陳建騏操刀中和新蘆線、李欣芸設計板南線、周岳澄製作松山新店線。到了 2016 和 2017 年,計畫又迎來下個階段,也就是如今的「站體音樂」。

融合個別捷運站的地理環境氛圍、人文氣氛,西門、中山、松山機場等臺北人熟悉的捷運站,於是有了獨特的聲音樣貌。李明璁也解釋,站體音樂實際上不同於一般人對音樂的認知,需要多方考量,才能打造和諧的聲音地景。

例如整點播放的設計,是為了避免持續播放同樣的旋律導致民眾不耐,也同時控制樂曲的長度、確保硬體播放設備能夠順暢支援。「它當然還是背景音樂,但不是一個完全不在乎環境的背景音樂。」李明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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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璁認為,當人們開始感受與傾聽生活周遭的人事物,就能更了解自己所處的城市。


有聲與無聲都是生活的豐盛

李明璁坦率地表示,我們長期生活在視覺導向的城市裡,很少有機會專注地訓練自己的聽覺,還是比較擅長用眼睛來認識世界,但他也以漫步在信義計劃區的經驗來舉例,解釋在臺北的日常其實有許多現成的視聽教材。

「現在的信義計劃區有許多街頭藝人表演,但那裡一開始其實沒有那麼多聲音,若光從視覺來看,那時每個地方看來都很像。」如今的信義區有人在路邊唱著流行歌、有人賣力打著爵士鼓,也有隨音樂而起的舞蹈表演,環境的熱鬧,不僅是由五光十色所組成,更是因為其中擁抱了不同的音樂與聲音,造就更多元化的體驗,讓長長的人行道就這麼鮮活了起來。

「而除了外放的音樂,你仔細觀察,信義區的安靜其實也是一種聲音。」李明璁笑著說完,並且作勢擺出默劇演員在街頭無聲吶喊的動作,短短的沉默演示之中,四周的其他聲音反而突然跳了出來,顯得無比清晰。他接著開口解釋,以默劇演員為例,在熱鬧的環境中雖然有很多具感染力的音樂表演,但在開放的場域中聲音很容易相互干擾,在嘈雜的環境當中,沉默反而是一種有力的聲音。「因此所謂聲音,並不只有『加法』一種表現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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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萬龍(HAO’s photography)


聆聽作為一種造音

更進一步來說,聲音的加法與減法,「噪音」或「造音」從來都不是截然二分,更沒有所謂固定幾分貝以上叫作噪音、幾分貝以下叫死寂,而是當某種聲音出現在適切的地方時,它就是悅耳的。

城市裡的聲音本是因人群、生活的各種面向而起,因此界線與流動都相當有機。走在路上會聽到別人家的孩子在練琴、Live House 或音樂節裡孕育的地方獨立音樂文化,乃至於臺北流行音樂中心未來可望推出的音樂常設展與教育講座,對於每種頻率的包容與自由,都像是印證了李明璁所說:「城市的多元會以聲音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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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ve House 和音樂節不僅承載著臺北的獨立音樂文化,也顯示出城市多元音樂的包容性。圖:粗大Band(周柏辰)


而他也解釋,對於聆聽有所關注,從來不是要取代視覺的角色,而是五感當中,目前唯有聽覺和視覺是可以輕易複製、記錄、再現、傳遞的感受,所以當城市規劃開始在乎人與環境間的關係時,它當然可以成為有效的切入點。「例如視障者一定需要警示音來提示,但我們覺得適當的音量,對聽覺敏感的族群來說會不會太過刺耳?」當人們開始探索空間裡多元聽眾的樣貌與情緒表達,就能更了解自己所處的城市。

李明璁留了提問,而剩下的部分,唯有生活在此的人們一起打開耳朵,試著感受不同的樂音與聲音,才能亦步亦趨地找到解答。



本文出自《台北畫刊》第622期





 黃思齊
 林軒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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