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內心說出謝謝
學會將生命收下

一個打工仔　第一次殺雞

文、攝　周書正

「要壓好喔，他的力氣比你想像的大。」身型壯碩、一頭暗金色頭髮的菊地大哥大聲地告誡。「沒問題！」我雙膝跪地，一連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卻只是更加頻繁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緊握著柴刀的左手舉得高高的，還能隱隱約約感覺到手汗正沿著掌心間隙流進袖口。「沒問題嗎？」菊地大哥似乎又問了一次。但我滿腦子都在想—— 要快、要準、不要讓牠受苦。然後在某一個瞬間，我下刀，殺了人生第一隻雞。

那是在福島農園打工換宿的第十天，距離寫下這篇記錄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但我仍然能清楚地記得那把並不鋒利的柴刀撞上雞頸椎的觸感。手腕上被掙扎的雞爪劃傷的、割腕般的傷痕也還依稀可見。傷口早就不痛了，但看著傷口，很難不讓人感到沉重。

殺雞不難，不，應該說奪取生命這件事情比想像中容易許多。一隻手把雞妥妥地按在地上，調好角度，讓牠的脖子位在砧板上方。只要你動作夠輕，這時候牠還不會想到要掙扎，直到你手起刀落、把刀深深地嵌進頸椎間隙中，牠才會使出全身力氣想擺脫你。接著就是等，漫長地等。等牠脫力、等牠放棄、等牠因為激動而劇烈的心跳漸漸歸於平靜。

那個下午殺了20 隻雞，每殺一隻，我都會想起抵達農園的第一天，菊地大哥問我們：「這段期間剛好會遇到殺雞，要試試看嗎？」我跟女友有點侷促，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有點恐怖喔，也有不少人會在過程中哭出來。」他補充道。「可以的話，我想試試看⋯⋯ 因為我想了解いただきます。」我是這樣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