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麗如】前往阿根廷 一探王家衛《春光乍洩》的電影場景

Cover story Time to go

文、攝 黃麗如

黃麗如 背包裡有一個酒杯,一直在地球經緯線間移動,在旅程中感受未知的旅人。看了王家衛電影《春光乍洩》後的第十年開始,每一年都會為自己安排一趟前往拉丁美洲的旅行。著有《酒途的告白》、《極南》。

# 電影之旅 # 王家衛 # 春光乍洩 # 南美洲 # 世界自然遺產 # 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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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著公車旅行城市,格外能感受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新舊交織的氣氛。

1997 年,我從大學畢業,對人生充滿未知與躊躇。那個夏天,看了電影《春光乍洩》,伊瓜蘇大瀑布從電影院銀幕頂端洩了下來,Caetano Veloso(註 1)的配樂歌曲〈鴿子之歌〉在水花間縈繞,磅礡又抑鬱的將我拉進場景,整個情緒隨著片中梁朝偉、張國榮的愛恨情仇糾結在一起,心也被張震帶到了地球另一端。從那一刻起,前往世界盡頭看瀑布、看燈塔成了我的夢想。

十年後,阿根廷的夏天,我終於站在伊瓜蘇大瀑布前,一個人。如同電影最後,梁朝偉賣了張國榮的護照換了臺車,抵達日思夜想的大瀑布,被滂沱水勢淋得濕透,電影裡的臺詞一如回憶,精準地跟著水珠而墜:「我一直以為站在這瀑布下的是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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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列為世界自然遺產的伊瓜蘇大瀑布,被一片熱帶叢林給環繞包圍

《春光乍洩》上映滿 20 年的夏天,我結束了一個長達十多年的工作,再次回到伊瓜蘇大瀑布,為自己的人生按下了一個 Reset 鍵。從上瀑布走到下瀑布,再踏入魔鬼咽喉(註 2),一路濕漉漉,就像泡在瀑布裡,熱帶叢林的氣候讓衣服濕了又乾、乾了又濕,彷彿梁朝偉、張國榮間牽扯不清的關係;電影裡熟悉的配樂旋律跟著水聲一起襲來,直探耳膜,進入心臟,還來不及理清自己的思緒,便下意識地買了張巴士車票,前往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

18 個小時的車程,一路盡是荒涼。到了當地,我的身體像是裝上自動導航,搭著 29 號公車前往聖特爾莫區。我刻意坐在巴士的後方,是梁朝偉和張國榮斜倚著彼此的那一排坐位,沿途「七月九號大道」上的繁華、耀眼,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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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經過聖特爾莫區的肉鋪,都會想起 電影中梁朝偉在肉品工廠打工,辛勤的身影。

下車後,踩著坑坑疤疤的石板路到美國街,我覺地向右轉,漸漸逼近梁朝偉送往迎來,幫臺灣觀光團拍照的路口。「Bar Sur」招牌泛著黃光,那色調、那字體太深刻了,是我看《春光乍洩》時便記下的字眼,還查了單字,「Sur」是南方的意思。

推開厚重的門,傳來手風琴樂人彈著阿根廷作曲家皮亞佐拉的〈自由探戈〉,一對舞者相擁著,時而雙腿交纏、時而俐落分開。我陶醉的倚著吧檯欄杆,回頭跟酒保點了一杯啤酒,是梁朝偉跟張震喝的那一種。瞥見吧檯後方有一 張 B5 尺寸的《春光乍洩》海報,上頭有王家衛的簽名。見到那張海報,世界盡頭的召喚便「Bar Sur」是麗如看完電影之後,一直記在心底的酒朝我襲來,接下來的旅行,我跟著酒吧所指引的方向,一路往南。

往南方旅行 3,112 公里,終於到了被稱為世界盡頭的「烏蘇懷亞」,再過去就是南極了。搭著會經過燈塔的遊覽船,船員說:「燈塔是不能登岸的,你只能從船上看。」他為了我特別開船繞 燈塔兩圈,看著紅白相間的燈塔孤零零地立在海上,我學張震閉上眼,聽著。聽著風聲、海鳥聲、浪聲,回想電影裡探戈音樂、大瀑布的
巨響、電影片尾〈 Happy Together 〉的樂音。彷彿看見梁朝偉正坐在捷運的第一個車廂,我知道,當捷運停下來,我的心也到家了。

舊地重遊的我,在飛回臺灣的 33 個小時航 上滿足的笑著。不管這 20 年來,生活有多大的變化,日子有多少無法理解的難關,伊瓜蘇大瀑布依然轟隆隆流洩,南極的燈塔依然挺立,而 Bar Sur 仍夜夜有人跳著濃到化不開的探戈。十年前,理解電影裡那句「讓我們重新開始」經典臺詞,只是一句關於愛情的咒語,之後,從臺灣重返阿根廷——「讓我們重新開始」卻成為對未來的想像,陪著我開啟嶄新生活的篇章,一切重新開始。●

註1:巴西著名音樂人,詞曲唱全才,被譽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詞曲創作者之一。
註2:伊瓜蘇大瀑布水勢最為滂沱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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