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攝影=羅文傑
美食旅遊節目製作人。從小就胸無大志,長大之後,一度想要 假藉工作名義到處旅行,後來發現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如果你有一個島,下一步你會做什麼?如果這座島遠在北歐挪威,還是自己的 先祖維京海盜留下來的,你會先挖寶藏還是開始查網站上的實價登錄?
挪威遠在斯堪地那維亞半島上,狹長的形狀,國土稍微有一點點進入了北極 圈。中國人說,日出東方,落於西。東與西原只是一個參考點,但是月亮會升 起、太陽會下山,總感覺好像是一定的。在挪威,所謂的日昇月落卻不是唯一 定律。夏天,天不會黑,冬日裡,天不會亮。冬至、夏至,最長的冬夜、最長 的夏日,沒有一個節氣可以過的這麼的清楚。
接待我們一行人的是好心善良的一家人,太 太因為網路情緣,遠從台灣嫁去的正港台灣 媳婦,先生卻是維京海盜的後裔,祖先傳下 了一座島,島上就只住了一家人,講是「海 盜島」名符其實。
挪威的空氣透著一種清朗,這種清朗來自外 在的環境也反映了當下的內在。因為人口密 度不高,人與人的物理距離變的很遠,生活多了更多空間。島主海盜爸帶我們上島,車子才駛過一個小柵門,整座島就都是他的 了。上了島,還要再走十分鐘的路程才到三棟小木屋。真的,現在才發現,真的有一座 「海盜島」。但是,海盜島生活應該怎麼樣過的?
早上起床,因為沒有其他鄰居,所以也不用刻意打扮給誰看,先花半小時煮杯好咖啡,搬張椅子坐在庭院前面,然後再花一個小時看著天上飛翔的海鷗、碧藍的大海,享受一 天開始的早餐,接著整理好自家的動力小船 出海捕魚。
像是夜市撈金魚,這裡的鱈魚似乎不用放魚餌,光放線下去,十秒就可以撈上一條,想吃多少就有多少。漁人的料理方式簡單明快。開魚肚清理,除去的內臟順手就丟給環 伺在船旁邊的海鷗搶食,新鮮的魚肉用水清 洗乾淨再放進海鹽滾水煮熟,一鍋鮮甜的魚 湯再配上個簡單的麵包餅乾就是一餐。
開艘小船再往島後面走。海膽、小海星、海 菜、小魚⋯⋯低頭垂手可得,小船搖著搖 著,今天的晚餐食材就全部上了船。乘著小 船走在中學課本裡講的挪威北海,總有種不 切實際的感覺,很像某個攝影棚裡面搭起來的擬真海洋,無風的天氣,只有船槳擾動周 遭的海水聲,天邊藍穩定地像個棚景擱置在那邊。
北歐的設計總給人線條清楚,簡化中帶著完 美的功能性,挪威的海盜日子也過的很清 楚,時間是一樣的二十四小時,吃的剛剛 好,能吃多少從大海取多少。島上沒有自來 水,存放的清澈雨水決定了今日用水量。事 情也不多,好像沒有什麼事情急著做,因為 明天樹還會長在那邊,羊也一樣有草吃。從 小在台灣長大,拼考試找工作,以我們的觀 點來看,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太對,但是又 說不上來哪邊不太對。
曾經在清晨北京公園,看過散步遛鳥的大老 爺子們,也在北印度的小山城看過一群晃悠 著無所事事的年輕人。挪威海盜爸最常做 的事情就是坐在那邊,翹著腳凝視遠方的大 海。但是他又有著與北京老爺子或是印度年 輕人不同的神情。
旅行這件事情很有趣的地方在於,我們老是 喜歡拿著自己的文化與曾經經驗過的生活來 解釋甚至評論新看到的事物,但就像莊子非 魚,焉知魚樂一樣,永遠不可能有正確的解 讀。有位佛教的聖者說過一段話:「人的心 像是一塊透明的水晶,水晶放在哪一塊布 上,就會透出哪一塊布的顏色,可能是白 色、是黃色、是紅色,或者是⋯⋯」。挪威 海盜島的清朗,清楚地讓自己的心可以有機 會被顯露出來。
「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 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在島上的 時間,我腦海裡沒來由的總是浮著這首詩。 經過這一趟旅行,有些東西被丟掉了,也發 現原來自己還有很多東西。好吧,如果我有 一個島,我一定會先弄個環島的無線網路, 然後到處拍照片上傳打卡⋯⋯。對不起,我 搞庸俗了,好在我沒有一個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