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 一人旅
我還找得到那個地方嗎? 12 年前,我此生第一次在東京、在日本住的第一個房間。
巢鴨,一個不太容易被注意的小站,但其實它就在山手線上,在那環狀鐵道的 12 點鐘位置。偶爾我在 Google 地圖上標註新的目的地時,一時興起會滑過去,把車站周邊放大看一看。
車站旁的綜合商場還在,我在一樓的書店買了好幾本旅遊特輯,還未去神保町行李已超重。因為無論如何都要吃一下村上春樹小說中提到的餐廳與餐點,我在車站旁吃了第一次的 Denny’s,村上小說推薦的是雞肉沙拉,但我點了培根炒小松菜,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它成為我最常做的懶人上菜。
還有松屋,12 年前臺灣聞所未聞的投幣式丼飯,豬肉味噌湯一吃驚豔,後來到日本各地旅行還常帶著朋友家人去吃,「吃什麼丼都無所謂,記得點最小碗就好,把胃留給料好實在的豬肉味噌湯!」
都是這樣的吧,對於一再重遊的地方,經驗疊著情感,產生眷戀,形成習慣。12 年前我如同一張白紙,去日本就是要去無印良品,去東京就是要去神保町。因此,會選擇山手線的住宿也是因為如此吧,無印良品的旗艦店就在同一線的有樂町站,而往返成田機場的列車也必須在巢鴨附近幾站的日暮里換車。
第一次到日本,選擇主人會講中文的民宿,感覺便利安全又親切,而且便宜,實際經驗的確也是如此。從巢鴨站出來,大約還要步行十來分鐘,我照著網頁提供的地圖,沿著鐵道和小河川,拐進住宅區,再到深仄小巷,民宿在巷底。沒有溫馨布置,沒有什麼文青風或工業風,就像一個分租公寓(後來在日語裡學到了專有名詞:Share House)。
房東或常住的房客都是臺灣人或大陸人,像是移民,也像是打工短居。加了蓋的庭院車庫,美其名是客廳,擺著簡陋的桌椅,兩部公用電腦。房間則分散在兩層樓,我房間在二樓角落,雅房,衛浴公用,外頭有個茶水間。
我分不太出來誰才是「老闆」或房東,要問網路連線或熱水不熱等問題,在公共空間做自己事的房客們都很願意協助。他們全是 30 多到50 多歲的男人,很不可思議的是,我竟不感到害怕,是神經太大條或是房客們看來都太真誠正直,現在亦無答案。
我每天自己步行到巢鴨站,搭山手線到各站晃蕩,直到天黑。吃過車站前的平價丼飯或拉麵連鎖餐廳,慢慢晃回那男子公寓。現在回想起來,那客廳有股漂浪的氣氛,讓我感到自在,是洗完頭包著毛巾,就敢穿著睡衣,拿著啤酒到客廳看書上網那種自在。那些上工下工來來去去的大男人,頂多與我交談:「哪來的?」、「臺灣?臺灣好!」、「玩幾天?」之類。客居異鄉的安靜孤獨又自在,似乎全顯現在每個人肩上披掛的那條毛巾。
後來到東京,因為熟門熟路了,便選擇住在更乾淨更方便更疏離,也沒貴多少的商務旅館單人房。不久前,我突然好奇這民宿後來怎麼了?還營業嗎?現在一晚要多少錢?上網查,跑出了幾年前網友的負評:「噁心!男主人對女客人吃豆腐!」好像在那之後,就歇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