祕魯體驗走唱生活 那段彈吉他與談人生的日子

Cover story Stay Inn

撰文.攝影=謝承佑
16 歲第一次美國行後就開始瘋迷旅行。曾在墨西哥交換學生,退伍後在南美和中東工作。現在正帶著買房頭期款任性出走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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祕魯典型一般民宅,照片拍攝於普諾(Puno)的的喀喀湖畔。

2011年暑假,我在宜蘭童玩節擔任西班牙文翻譯,接待來自秘魯的表演團隊。那年我大四,腦中塞滿企業鉅子、億萬富翁等前景,遇到了浪漫、玩音樂的奧斯卡與吉列爾莫。我常趁著工作空檔拎著吉他向他倆學藝,也因此合奏出彼此間的好感情。

奧斯卡與吉列爾莫十分著迷電蚊拍的滅蚊音效,因此我在他們離臺前送了電蚊拍與鄧麗君精選輯做為紀念,並在淚水鼻涕中再三保證,一定親自到秘魯拜訪他們。

隔年,出走墨西哥進行交換,墨西哥人「享受當下」的氛圍要我把物質化的遠大抱負擱置一旁,但仍有許多想法躊躇著,於是索性再次出走,朝南飛往秘魯。

我一走出利馬機場簡陋的海關,立馬認出奧斯卡招牌誇張表情,他大聲吼叫我的名字,上下跳動像個過動的孩子。他與老婆羅珊娜及獨子安傑爾住在洛斯奧利沃斯(Los Olivos)婆家小屋中。此區治安不好,家裡用兩道鐵欄守門,奧斯卡再三叮嚀我不許獨自出門。房子外壁水泥剝落,紅磚外露;走進屋內,家具陳設簡單卻溫暖,向日葵般的黃色油漆令飯廳顯得明亮優雅。

房子坪數不滿20,擠六個人已經過度飽和,怪點子盡出的奧斯卡用窗簾把客廳對切,成為我臨時落腳的「房間」。早上我捲起窗簾,面對半個客廳,家人們用熱情的擁抱與親吻吹散了利馬冷冽的晨霧。我喝著羅珊娜準備的古柯茶(Coca tea),一邊看奧斯卡向家人展示電蚊拍的「神奇」效果。就這麼開啟秘魯小冒險。

奧斯卡過度謹慎的態度常令人哭笑不得。在利馬的五天旅程中,我都被限制在他的視線範圍內,扮演小學徒角色一起走「奏」。我們背著一把吉他、一把貝斯,擠一個半小時的無門公車,從市郊貧民窟到中心電視臺,替一檔「超齡兒童」歌唱節目配樂。

傍晚再從充滿西班牙殖民色彩的大教堂區,移師高檔觀光區米拉弗洛雷斯(Miraflores),幫一間頗有格調的拉丁酒吧演奏。我興致一來就加入群眾騷莎一段,走步擺臀的八字律動間,展現激情中猶帶典雅的拉丁精神。

我透過吉他窺探奧斯卡澎湃的內心、進而透視秘魯,彈指間我羽化成老鷹,鳥瞰曾經輝煌的印加帝國,靜凝征服者蹂躪後的文明重生。

急促的弦樂俯衝心臟、穿透安地斯的魂魄,埋成一顆象牙果(註 1),血液破碎、濺灑在玻利瓦(註 2)驕傲的土地上,滋養出一曲「奧斯卡式」的拉美時代。

結束一天緊湊的行程,樂團成員們會以「庫斯科的」啤酒(Cusqueña,祕魯啤酒品牌)聊出一個興奮又漫長的休止符,聽非裔鼓手卡洛斯吹噓他的床上功夫,說女友們總是坐輪椅離開他房間。

午夜回家的路上,奧斯卡帶著些微醉意談到,在祕魯當樂師並不簡單,收入不穩定、社會地位也不高。成家之後想換一份正規的工作,但每每拿起吉他,就打消這個念頭。他說:「我很幸運,家人都知道,音樂正是我人生熱情所在。」計程車疾駛過利馬漆黑的海濱公路,奧斯卡的鼾聲和諧地協奏著海浪,這種睡夢中也不倦怠的專業表現,是真正音樂家的樣子。

離開利馬前,奧斯卡帶我去拜訪他的父親。聊著,大奧斯卡突然嚴肅地談起自己的兒子:「奧斯卡本來再念一年大學,就可以順利拿到牙醫執照,他卻在這個節骨眼選擇當樂師,好笨!」接著,他把玩起奧斯卡的吉他,信手拈來就是半個世紀的風華小調,一曲接著一曲。我們三人相視而笑,彼此都明白了些什麼。

如寄居蟹般的利馬小宿旅行是我第一次南美行的開頭,它的隨興、奔放、沉澱讓我重新檢視對旅行與理想的看法,出發本身,就是場華麗演出。

嘿,奧斯卡!下個演出,我們再一起用盡全力好嗎?

 

註 1:象牙果是一種南美厄瓜多爾的棕櫚樹椰果。常見於厄瓜多 爾和秘魯的沿海雨林中。註 2:美洲解放者,馬奎斯以其生命尾 聲為藍本,創作了《迷宮中的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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