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絕就是直覺
音樂裡我的能力是無限
文 Peas Lin 攝 鄭弘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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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權哲｜
李權哲 創作歌手、編曲家、音樂製作人、樂手。2017年發行首張個人專輯（醒著不醉》，次年憑藉該專輯入圍第29屆金曲獎最佳新人獎。 2018年11月，李權哲以藝名「雲端司機」發布（低成本專輯》，2021 年加入顏社後推出《愛情一陣風》，大受好評，為這張專輯中〈Blue Monday〉拍了MV因此又多個導演身分。今年以最新專輯拿下第33屆金曲獎最佳專輯製作人，戚言結尾是「我是臺北市內湖區李權哲。」
天縱奇才、老靈魂的歌手、華語音樂活血、多變高能的創作者、瘋狂熱烈的演出者，現在又多了一個身分認證 —— 第33屆金曲獎最佳專輯製作人 ，訪談總要將受訪者分類，再一一貼上標籤，這樣讀者才能從中領略你在寫一個什麼樣的人，透過幾個小時裡捕捉到的蛛絲馬跡拼湊出的片段速寫，去感受這個不一定有機會與他們面對面聊天的人。
我先說我的結論，李權哲是直覺的動物。
訪談前在約好的地方附近晃了一圈，看著傳統的理髮廳適合李權哲，推門進了兩間，得到的回應都是「不要打擾我們」，不太好意思地又問「那能在門口拍照嗎？」「不要、不要。」豔陽下的我像淋了一場午後雷陣雨。時間到了，振作起來，頂著烈日，我們帶著李權哲在咖啡店附近拍照，他偶爾露出尷尬、不知所措的臉，或者空檔時忍不住就打哈欠，我在旁邊跟著鬆了開來，比起裝酷擺帥，其實這樣自在的表情，真適合他。
採訪的前個週末，李權哲剛拿下金曲獎，他說當下是開心的，可是回到旅館只剩下一個人的時候，心卻是空空的，他比手畫腳地跟我解釋：「你知道嗎？就好像是……有個高速真空吸引管把你的一切都從後腦勺抽光了。」我們就此討論了許久，才得出結論，「是不真實嗎？」「嗯應該是。」
這就好像回到我們對話的起點，許多篇專訪裡都給李權哲下了同個註解「老靈魂」，對於這樣的定義，他沒意見，但跟他討論起「靈魂」，這個話題像是開啟一道迷宮，他雙眼發光，亟欲跟我解釋他認為靈魂無法被定調是什麼，「在無限的時間裡，也許今天這個場合也曾經發生過，只是也許在場的人有些差別，而你使用不同款手機……」我試著接住球問他：「我們現在是在討論做了選擇，宇宙就會有不同支線嗎？」他急忙否認：「不是不是，我想說的是，我們怎麼能知道在無限的時間裡發生過哪些事情……」
所以你的意思是，無從知道發生多少，也無從解釋靈魂為何嗎？」他點頭。李權哲的思緒好似一團亂糟糟的線球，花很多時間一起爬梳才能找到線頭，但這坨線球裡每一縷絲線都是金光閃爍，可要能抽絲剝繭，將這些線條編織出稀寶般造物的，也唯獨李權哲一人。
他說有些歌也不知怎麼的，想法就來了，線球裡他能抓到一條線，就可以沿著那條路徑走向一首歌，最近一張專輯裡大受歡迎的歌曲〈我愛你是一輩子的事〉，他描述著那個下午，他與雷擎、露波合唱團主唱YB 在家裡隨興地jam，突如其來地靈感降臨，彈著旋律隨意哼唱，〈我愛你是一輩子的事〉就這麼完成，李權哲的歌詞從來沒有什麼特別意思，但就是能營造出他自有的氛圍與境界，不必費心破解或超譯，只需沉浸。他不是那種耗費許多時間傾注在一首歌上，漫長地等待謬思女神眷顧的那種類型，沒想法的時候他從不刻意去抓捕，他到處遊戲，等待靈光自己迸發出火花，「所以你靠直覺寫歌嗎？」「對，我就是。」
「那你是直覺的動物。」「嗯我是。」
這種直覺，李權哲也用在演出時，剛出道時他曾經害怕面對群眾，在一群人面前唱自己的歌對他來說很彆扭，一直到2018 年，一場演出他突然就通了。回憶起那時的感受，他想了想找到一個解釋，「我知道怎麼開啟自動導航模式了。」他把自我縮得很小放在後面，把恐懼、焦慮和懷疑都切割出去，全憑直覺去面對群眾，剎那間他能夠感應到臺下觀眾的情緒、與樂手互動的氣氛，他能夠置身在這個時空盡情享受了，他可以變得很kiang變得很瘋，平面拍攝時慵懶的小動物，在舞臺上變成動感奔放的野獸。
即使是在當別人的專輯製作人時，李權哲也是遵循著直覺快狠準，他說過往製作別人作品，總是能夠立刻決定哪個版本是最好的，不過首次在自己專輯裡擔任製作人，把自我分裂成兩個人，身分變得多重時，他像是望進了萬花筒目眩神迷，每種可能都各有優缺，不過也正因為一切都操之在己，當創作者的他與製作人的他無法決定什麼歌哪個樣子最好時，索性跳進每個宇宙，把自己想得到的編排方式全都試一次。他笑出來，說當製作人其實最怕反覆溝通，要跟別人爭論哪種最好，他不擅長，可是當面對的人是自己，在心裡無論如何激烈衝突，也不必怕惹惱誰，「我不管怎麼跟我自己吵罵得多難聽都沒關係」，在兩種自我的爭辯裡，李權哲追求著自己心中處於「中間」的甜蜜點。
在他心中，「完美」不等於是最好的，他舉例有時候為別人製作時，會有一首歌很精巧地在各方面都達到水準，可是聽起來就是平平的，缺少了些什麼，當然也不能像是初觸音樂時憑著熱血胡亂打磨一些粗糙的東西，他想要的，是剛剛好介於這極度精美與毫無章法的中間值，他的造物都想在規矩與自由之中，平衡出一個既有技法與真心，也有個人特質和創作痕跡，不必刻意圓滿，具有創造者手感的作品。
拍攝的最後一個環節，我們請李權哲吃布丁，他第一件事竟然是呼溜溜地吸光了布丁底下的焦糖，吃完之後，拍攝與訪談間有陣空白，李權哲坐在位置上獨自露出滿足的表情，總在某些短暫一瞬，李權哲放鬆的樣子像個小孩，從18 歲開始創作至今，李權哲今年滿25 歲，問他自己覺得有比較像個大人嗎？他肯定地說沒有，「大人就是要能擔起很多責任吧，我覺得我還沒有辦法。」
聊到身心上至少有些地方不同以往了吧，他馬上回答：「身體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性慾真的沒那麼強了。」「只是你也才25 歲。」他搖頭回我：「18 歲噢，那真的是不同的世界。」不知道是不是認為自己還無法負擔那麼多責任，在拿下金曲獎終於可以給這麼多相信跟支持自己的人交代，他的內在才會在那刻之後有瞬間清零的感覺，試著梳理我們那天午後的漫談時，我才忽然想到這一點。
尾聲，李權哲提到他的查克拉理論，說最近特地從日本買了宇智波鼬的閃卡，不過他《火影忍者》其實從沒看完，我跟他推薦《獵人》，至少看看蟻王篇，他眼神誠摯地說：「好，我會給它一個機會。」不知道少年會不會聽進我的話語，也許哪天直覺會告訴他去看《獵人》，我暗自認定他會從「念」（註）”▾”每個知名少年漫畫幾乎都有一套能力系統，《火影忍者》是查克拉，《獵人》的核心則是念能力，依每個人個性會對應不同種念能力，其他解釋下去就太宅了，點到為止。[/mfn獲得啟發，到底順著直覺前進，從空無裡生出這些多種面貌作品的李權哲，會是變化系還是特質系呢？真希望他看了漫畫以後告訴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