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er story 089 About Those Women We Met

艱難半生只是路過
理髮手藝換得幸福一家

┃ 三姐妹理髮店 ┃

**張秋芳** 來自家境貧困的工人家庭，小學畢業就為了弟妹開始工作，從事當時傳統社會較無法接受的男士理髮，經歷了好幾十年奔波勞累的生活，如今終於能安穩度日，也有閒暇去義剪。距離當初被診斷乳癌已經過了 16 年，但現在認為是因為生病才使她有機會過想要的日子。

我是嘉義人，小時候家裡很窮，總共有七個小孩，我是長女上面有兩個哥哥，而且因為不是做田的，白米都買不起，每餐都是蕃薯削成籤吃，早上要做家事、照顧弟妹，國小時上課經常遲到，書讀得也不好，國小畢業已經 15 歲，媽媽讓我去找工作，但不管是裁縫還是美髮，都要先付給師傅一筆錢才能學藝，我們付不出來，最後只能選擇為男士理髮。

那年代男女授受不親，女孩子要幫男生剪頭髮，多少會有肢體接觸，也會惹來旁人閒言閒語，鄰居跟我媽說：「妳女兒去做理髮，三個月就帶一個肚子回來。」當學徒三個月後，我開始去嘉義軍隊裡幫阿兵哥剃頭髮，再到彰化田中，之後又去了新竹，新竹分店的老闆很中意我的手藝，當時不管賺多少都只能留 20 元，剩下都要繳回給師傅，我在新竹原本月薪 350，新竹的老闆想要我待久一點，告訴我酬勞加到 400，讓我自己偷偷留下 50 塊，有了老闆的支持，再想到家鄉人們的異樣眼光，我再也不回嘉義，甚至連過年都很少返家。

來到臺北之後，在不同理髮店裡做師傅，一個月能夠賺到 500，剪頭髮時認識我先生，他在國賓飯店做服務生，以前我們叫做「走桌」，25 歲時我結婚了，四個孩子一個接一個蹦出來，民國 72 年時在今日三姐妹理髮店斜對面的店鋪裡開了屬於自己的店。那幾年間腦子想的都是錢，家裡孩子實在太多，不只要賺錢，還要兼顧家事，曾經收完店回到家，跟老公說我去「浸」一下，放了水泡澡，就這樣睡著，凌晨三點多時被冷醒，想伸手去拉棉被，才發現自己還泡在浴缸裡。

後來孩子都長大了，我依然無法休息，兩個女兒都去日本留學，在當時是很大一筆費用，51 歲時我被檢查出乳癌二期，當下有了隨時要走都可以的心理準備，甚至也沒告訴人在日本的女兒，怕她們擔心，可是我的女兒在日本感覺到事情不對，就去質問我大兒子。大女兒跟我一樣從小就必須照顧弟妹，她很兇，弟弟妹妹都怕她，兒子一被問就什麼都招了，於是我女兒飛回來陪我，動了手術切掉乳房和附近淋巴，經過這次大病，我的心思反而放開了，希望能去享受人生，從此也給自己出國看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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