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er story 091 Night Keeper

焦慮與失落始終在身邊
接受自我含有缺陷

┃ Eliot Jiang ┃

%E4%B8%BB2 6 — **Eliot Jiang** 《聯合文學》雜誌資深編輯，東吳中文系畢，大學時待過劇團，出社會也曾重回，但因為無法兼顧工作與生活而離開。相當不擅長自拍，卻在被拍的照片裡總是上相，長期失眠造成個性有易怒趨勢，被同事開玩笑越來越像苛刻的婆婆。

高中的時候發現自己不是很好睡，但直到這幾年，才意識到自己是失眠，曾經找過中醫想調整，得到的診斷都只是醫生慣性判斷，「你一定是想太多、工作壓力大」。其實我並不害怕焦慮，我很習慣這些晚上出現的負面情緒，工作壓力雖然大，但我從小就對事情有種想法：「最後一定會解決的」，高中時物理、化學、數學都不好，我也抱持著一樣的念頭，有一天就突然都搞懂了，失眠對我而言，也不過是生活中的一部分。

我的工作時間相較自由，能夠依自己的節奏分配，睡不著的時候就把想看的電影一部接著一部看下去，偶爾擔心的事情會趁著夜深竄入心頭，那些困擾和不快樂一直都潛伏在附近，但它們來的時候我就是與其共處，懷抱著它們度過一個又一個夜晚。

30 幾歲的我，已經出社會好幾年了，始終是做高壓的編輯工作，如今我的夜都是無眠，走過那些接踵而至的想法與情緒，往日出的時刻去尋找睡意，能夠安穩入睡的，都是真正、極度疲勞的時候。之前待過劇團，被劇團訓練過後，我認為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比那更痛苦，反而把自己變得很奴，對於很多遭遇逆來順受。前幾年有一度兼職劇團，那時每天返家沾到枕頭就會直接睡著，離開之後又回到失眠的軌道，最近去了北京一趟，每天都走很多很多路，在那幾日，我終於又與正常的睡眠時間相逢。

後來已經知道怎麼應對失眠，感覺到自己那天晚上又要失眠，但隔天卻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會找一些事讓自己「預防性失眠」，我會獨自去走路或在夜晚的城市裡騎腳踏車，一直留在自己心上的記憶有兩次。某年元宵節，我下班了，一個人從信義區走回芝山站，沿路經過的都是鬧區，所有人都那麼歡快，我突然感受到巨大而強烈的寂寞，打給朋友想說說話，那陣子許多事都不如願，意識到「為什麼都沒有人理解我？」忍不住流出眼淚，那時候花博正好是燈會，迎面而來都是人，我卻滿臉都是淚水，不記得是否有掩飾那些淚痕，或者就讓人們看穿我，不記得了，只有那種被孤獨侵蝕過的深刻痕跡。

第二次是結束了看印，印刷廠在中永和，濃濃夜色我騎著 Ubike 回家，以前在劇團裡常常被訓練要試著打開五感，那晚我變得特別敏銳，聽著城市裡的細微聲響，與一些同樣還未入眠的人擦身而過，想著他們身上又承載著什麼樣的人生，望著都會夜空稀落的星星，覺得自己與世界好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