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青陽+陳品先推薦】因為原聲,喚醒對原始簡單生活的想望

蕭青陽 
著名美術設計人,入行27年設計超過1000間唱片。第一位華人入圍葛萊美唱片獎,藉著台灣土地的人事物發想,設計充滿台味的唱片封面。現職葛萊美獎會委員,蕭青陽工作室負責人。

陳品先
獨立音樂製作人,身兼StayCool樂團團長。

圖片提供=伊甸基金會、蕭青陽工作室

伊甸基金會《Sing the world:唱自己的歌》(2013)
伊甸基金會《Sing the world:唱自己的歌》(2013)

設計過許多原住民歌手專輯封面的設計大師蕭青陽,設計靈感往往來自台灣各個角落的原住民部落,像是今年獲得金曲獎最佳專輯包裝獎的《卡片教堂的鐘聲》專輯,創意發想就是來自對台東縣成功鎮阿美族宜灣長老教會教堂,以及對當地年輕演奏家盧葦的成長故事。伊甸基金會今年邀請獨立唱片製作人陳品先(以下簡稱陳)深入五個高山部落錄製當地原住民孩童的迷你音樂專輯,也邀請蕭青陽(以下簡稱蕭)擔任專輯包裝設計,他們在共同創作原住民音樂專輯時,也分享了他們最喜歡的原住民音樂。

問:兩位是從何時開始接觸原住民音樂?

陳:最早接觸原住民音樂,是國中的時候聽了豬頭皮的專輯《和諧的夜晚Oaa》,豬頭皮把原住民母語歌曲的一些主調旋律抓出來,用現代音樂編曲的方式,再將自己詮釋的歌詞,融合在一起。那時候,大家對原住民音樂並沒有太多著墨,但對我是一個衝擊。我的同學都覺得我很奇怪,因為其他人都聽「新好男孩」,只有我在聽豬頭皮。後來,我一直關注這類型的音樂,例如,最近聽的《Mihumisang祝福你》是美國大提琴家David Darling與台東霧鹿的布農族共同合作錄製的專輯,用大提琴結合布農族部落的古謠。我聽到的力量很強大,從中感受文化交流衝擊的成果,所以我也一直很想做一張融合原住民文化背景與現代音樂的專輯。

蕭:那張豬頭皮跟新好男孩中文版都是我做的。那時候,我才剛退伍,大約22歲左右,剛開始迷上原住民音樂。所以,後來只要是有新的原住民音樂創作,他們都找了我,我運氣很好,跟原住民音樂一直有連結,可能是那時候願意上山下鄉的人太少了。只是,我迷戀的不只是部落音樂,還有當地文化與傳統。甚至我曾經在南投縣仁愛鄉賽德克部落,長住了一段時間。我發現部落裡有意思的事情都跟都市裡不一樣,但在那時候沒有太多的網路資料可找,所以都自己去體驗。漸漸地認識了日後一起去山上的「同學們」。我繼續做了很多部落音樂。而我的同學,後來還畫了《賽德克巴萊》的原著,把當時在山上聽部落裡老人家講的故事畫成漫畫,後來被搬上了大螢幕,成為電影。

問:去部落和原住民互動有什麼感受?

蕭:當你進到一個很原始的地方,開始了美感音樂,後來回到工作崗位上後,有機會變成創作時,是很興奮的。因為在部落的那段經驗,透過創作,被很多人分享時,會感到過癮極了。如果只是隱居在山中,跟部落朋友喝酒聊天、聽小朋友歌唱,那就可惜了。多數住在都市的人,有技術跟能力,將原住民的音樂變成能讓全世界欣賞到的東西。所以去部落玩,感覺好像有種責任,應該當一座橋樑。就這樣一路玩到現在。我應該是台灣最多做原住民唱片的設計師,所以很多部落朋友要出唱片時都會來找我,讓我感到很榮幸。

陳:我是在台北長大的城市小孩,真正深入部落的機會其實很少。為了這張專輯,去了五個部落,受到不一樣的衝擊。我們習慣在城市裡舒服的環境下工作,但是去了部落要拋下這些東西,例如,拋下冷氣,在最熱的時候,在學校禮堂裡錄音,因為怕冷氣聲音被錄進去,所以不開冷氣。只是天氣很熱,來錄音的小朋友一邊唱歌,一邊汗如雨下,但是他們還是很開心。

五個部落各有不同。例如說在宜蘭寒溪部落的小歌手們從國小一年級到國小六年級都有,你很難真正去教他們音樂,但他們就是呈現很自在唱歌的狀態。我帶了一些新的東西進去部落,讓他們知道音樂不是只有唱唱跳跳、敲敲打打。有部落唱歌是牧師拿一把吉他彈奏,大家就開始唱了,並沒有用過其他的樂器搭配。但是我帶整個樂團去教他們唱歌,演奏樂器給他們看,讓他們知道不同樂器的聲音,可以用在什麼樣的地方。

原住民有時候很難被改變,例如,唱自己母語時,會有一個習慣腔調與轉音方式,怎麼改都改不掉。我不敢說真正教了他們什麼,但也許在他的生命裡,他的文化意識之中就種下了一個種子,也許這顆種子要很久以後才會萌芽,但是一定會交互作用產生化學變化。

蕭:每次在做唱片時,都會陷入比較細小瑣碎的細節。跟製作人不一樣,製作人可能比較專注深入音樂的部分,我會去思考議題,跟為何要有這張唱片存在的必要性。所有的部落都在找尋自己祖先留下的音樂, 但我覺得在變成出版品的時候,要更有自信。他們住在山上,但有有最驕傲的祖先留下來的音樂,要跟世界分享。所以用「不要只是自己的歌,還要跟全世界分享」的概念,讓這張唱片作品可以更宏觀,有更大的格局。

所以我的設計概念,就先打破只有五個偏鄉區域的音樂,反而是用全世界的概念來做這張唱片,所以選了非常非常多部落的傳統圖騰,每個圖 騰都有自己的色彩,像是拿到一本色票本一樣,當他們全聚集在一起 時,這世界變成彩色的,有開心,也有分享。然後在翻頁時,可以聽見 小朋友唱的可愛歌聲。

問:你們看到原住民生活裡,音樂扮演什麼角色?

陳:熱愛音樂是他們的本能。可能因為他們的生活太單純,所以唱歌跳 舞是件很自然的事情。反而是都市退化了,必須要學 習才會做這件事 情。但在他們那裏是太自然不過。唱歌對他們來說有點像是一種釋放能 量的過程。甚至,因為母語發音的關係,我覺得他們唱歌的方式,跟我 們有很大的不同。例如高士部落,有個小朋友聲音很特別,拿來唱中文歌或是台語歌會很奇怪,但唱母語時,就有一種恰到好處的氛圍。我覺 得這樣一來,透過音樂明白我們是不同族群跟血緣的人,但是一起生活在這個島上。

蕭:我們的確是不同的族群,但部落帶給都市人的提醒是,我們好像是 在進化的過程,而他們是最原始的狀態。那些原始的樣貌還保存的很 好。其實我常去部落後發現,喜歡去部落玩、聽部落音樂的,都是都市 人。那像是一種無形的牽引,好像都市人聽到部落音樂就會有種感動, 然後我會懷疑,那部落人會買部落音樂嗎?倒也未必。我覺得那是種人 類進化的過程,有些很熱情、悸動、原始的,過程中確實已經改變成其 他的樣式。

有一次我在葛萊美獎上,看到蕾哈娜唱著一首歌配上黑人的饒舌歌詞, 但音樂是來自非洲部落的,當時全美國人都好嗨。美國黑人有來自非洲 的血統,所以當他們的流行樂裡加入了大量這樣的元素時,美國人就超 愛。其實就是透過音樂間接地追尋自己血液裡已經流傳的祖先文化。我 也期待有一天在台灣的都市人學會將部落文化的元素,摻入流行文化 中,成為特色。現在我會覺得部落音樂跟流行音樂切割得太明顯,但是 每次有一個像橋梁一樣的原住民音樂創作案子,都是一次很棒的溝通, 藉由音樂喚醒很多人,重新產生對於原始生活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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